“唉!”文若瞑目笑之以拒,閉眼點頭道:“老先生,文若商行天下,權當自保,恕晚生之言,天下萬民之事,自古帝王做主,賢則民之幸,昏則民之苦,社稷大計,皆是朝廷做主,文若偶然亦有力為之。”
“老先生說的但是秦嶺之子午?”
陳文若見宇文孝直甜睡疇昔,酒意上頭,覺得方纔之言滿是夢境,驚厥間,不能言語,靠倚牆邊,額上青筋抽搐,雙臂顫抖,不明分辯跑出祠堂,經山洞而出,躲回山穀當中。
宇文孝直哽咽再三,似有些怠倦,提不上氣來,後仰說道:“晉八王之亂,至五胡亂華數百年,歸其底子,皆因諸王擁兵自重,中心孱羸而至。當朝局勢,多麼類似?天子乘萬鈞氣勢,橫掃禦宇,屯兵在外,外大中空,國庫未有九年存糧,根底尚且不敷。秦曆六代賢主開辟,方有始皇滅六國;漢之文景平靜有為六十載,方有漢武兵強;武韋之亂,至今不敷三十載,如此發兵建功,不說藩亂,一旦兵敗,都有割地亡國之災。”
陳文若一臉泰然,酒吃了很多,腳下不免碎醉,悠悠站起家,回顧四周,幽幽灰塵的祠堂灰染入牆,耳邊霹雷傳來殿外瓢潑而下的大雨,如千軍萬馬普通湧向殿內。文若聽得清楚,抬起腿,腦後一麻,麵前一片渾沌,隻得搖腦醒神,直起腰桿,恭敬作揖道:“老先生傾囊相賜,文若就算用儘渾身解數,也要助老先生一族度過難關,以報老先生賞識知遇之恩。”
“足矣。”
宇文孝直熟視無睹,挑起調子,卻道:“言而見用,君畢生無難,謀而見從,國萬世不亡,若曆代君主知潔身自省,何有天下大亂,民生塗炭?到時千裡餓殍,萬境枯骨,孺子孤寡,民食活人,公子為全一已之忠,沽一族之譽,棄天下萬民存亡於不顧,如此愚忠,如此荒誕,與助紂為虐何異?”
“說來輕易,公子請坐。”宇文孝直伸手握住文若手腕,悉心道:“天下崩塌之時,如果公子,籌算如何穿越子午,進取關中?”
文若越聽越是感到不祥,雙目僵凝,沉重道:“老先生欲有何為?直說無妨。”
“重兒本事大呢,老仆人休要小看重兒。”宇文重不平道。
宇文孝直曾任朝廷命官,中書省草擬聖旨的流程自是爛熟於心,摹擬口氣,下詔道:“大唐天子令,撻伐叛賊,關中缺糧,特命宇文孝直入劍南,調糧五千石,本日返回,不得耽擱。”
“老仆人既以拜托此人,重兒願儘力以赴,助他成事。”
待文若走後,宇文重提著牛油燈走進祠堂,燃燒火爐,轉到宇文孝直麵前,嬉笑說道:“白楊樹頭金雞鳴,隻要阿舅無外甥,老仆人當真情願將家屬大業交於前隋先人?”
“好,是實話,好。”宇文孝直生硬低頭,手腕顫抖握著酒樽,凝睇一點,似睡非睡。文若靜觀不語,殿內俄然靜得出奇,殿外大雨也冇了動靜,耳邊隻剩爐火燒酒的楓飛之音。文若略顯膽怯抬開端,本想衝著宇文孝直笑笑,誰料一道閃電照過,緊接一陣徹骨雷聲,轟在不遠的山頂,震得屋簷雨水倒流。正殿大門被這一股強大氣流震開,暴風連著雨水,捲入殿內,宇文孝直手腕一僵,酒樽脫手,酒水灑在火焰之上,酒爐火焰藉著大風斜著吹起,將這火焰簇成火球,飛了半米多遠,一下燒掉了宇文孝直的半把髯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