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依依，小橋流水，江南還是那幅水墨江南。

劫色一張胖臉上忽紅忽白。

劫空大師低頭，神情龐大地看了周墨白半晌，道：“周公子，你往前各種因果，老衲聽聞很多，願你到寺中修行之時，放棄塵寰汙垢，洗掃心頭靈台，也不枉令堂一番苦心！”

劫色大師神采一黑，也未幾話，伸手向方桌一角拍去，一個桌子角又被他拍落手中，按例雙手一搓，撒下一片木屑。

劫色俄然身形一頓，目中既驚且懼，半晌，遊移道：“公子何出此言？”

周墨白翻了幾頁《金剛經》，扭頭看看劫色，躊躇半晌，還是低聲喚道：“劫色大師！”

周墨白似笑非笑道：“端五節那日，我見劫空大師看我孃的目光，很有內涵呀……”

周墨白也是一愣：“不是少林弟子？那你當甚麼和尚？”

劫色跳起來道：“非也非也，老衲不是少林弟子！”

一番折騰，皈依議程總算走完。

平常皈依禮節，講究請師、唱讚、膜拜、懺悔、祈請、舉刀等法度，但周墨白既是帶發削髮，統統儘皆從簡。

《金剛經》是初期大乘佛教典範，全名為《金剛般若波羅密經》，東晉高僧鳩摩羅什所譯，乃佛門弟子修煉必備之功課。

劫色在中間翻著白眼守著他，半晌，終究忍不住戳戳周墨白。

“唸佛？劫空大師說的《金剛經》就是這個？”周墨白驚詫道，“不是練工夫嗎？”

劫色指指他手中的《金剛經》，乾笑道：“公子……你書拿倒了！”

“是，師兄。”劫色合十應道。

“不傳！”

……………………

“乾甚麼？”周墨白拿開書，不解問道。

念罷，帶領周墨白許下“四弘誓願”，眾僧隨之口唸：“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儘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

“老衲問你，不過是行個議程。”劫空大師哼了個鼻音。

這老衲人，一把年紀了，還不曉得珍惜公物，難怪這寺中放眼望去，桌椅板凳都是缺胳膊少腿兒的。

話雖說得客氣，卻很打臉，周墨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幽怨地瞪了一眼劫空大師，心中“老禿驢，賊禿驢”罵個不休。

房中倒是寬廣，丈餘見方，但安排粗陋，隻要一張廣大的炕床，鋪了薄被木枕，正中一張漆色班駁的木桌，再無他物。

周墨白笑著打量劫色半晌，目中似是求證普通道：“瞧大師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劫色，那服從到底還行不可？”

“我會的工夫很多，甚麼黑風掌、內家拳、蠍子腿……哎，不對，我跟你說這些乾嗎？”劫色被周墨白的話繞了出來半天，纔想起師兄並未交代要教周墨白工夫，因而板起麵孔：“喂，誰說要傳你工夫了，師兄說了，要公子好好唸佛！”

周墨白自發無趣，便低頭任由劫空大師在本身將剃刀擱在本身頭頂上，為他停止皈依之禮。

“死腦筋，該死你當一輩子和尚！”

“劫色？”周墨白跪坐蒲團之上，盯著劫色臉上左瞅瞅右瞅瞅，念起這奇葩的法號，想起後代一部電影中胖叔叔在火車上打劫時渾厚的一句“我要劫個色”，終究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出來，一邊笑一邊滾倒在殿堂上。

“這是我的房間？”周墨白四周張望。

看他神采，就曉得這個法號也曾經帶給他無儘的煩惱，方外之人，也不是不知塵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