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歡笑了聲,慢悠悠地把衣箱歸入櫃中,行至帳中,床邊坐定,挨著暮青。她倚靠在喜枕喜被裡,眸子似開半合,昏昏欲睡之態彆有幾分憨趣。他俯身為她捏腿解乏,捏著捏著,手指便繞住了她的裙角,三繞兩繞,繞到他的袍角旁,工緻地一係,便打成告終兒。
但姚蕙青一向深居簡出,開初暮青覺得她需求調適,可光陰太久,她未免有些擔憂,故而想去郡主府看看。
元修聞言自嘲地笑了笑,“人這輩子,有些事,不為也悔,為之也悔,平生都將刻在心上,至死方休。”
姚蕙青垂下眼眸,又沉默了。
此禮謂之“合髻”,意為伉儷一體,白頭偕老。
彩娥領著宮女們捧入鳳冠鳳袍,大齊皇後鳳冠集將作監和尚冠局之能工大匠的畢天生就,冠上九龍九鳳,“龍”謂之天子嫡妻、儲君嫡母,“鳳”謂之鳳凰來儀,達霸道,成九德。龍身鏨金,鳳身嵌翠,龍口銜珠,下垂珠結,鳳口含玉,點翠成雲。雲中牡丹十2、金梧十2、寶葉十2、鈿花十二,步搖博鬢擺佈各六,亦十二數。冠上珍珠之數六千,皆乃東海貢物,珠圓得空,寶光如鏡,更有金玉翡翠、紅藍寶珠、珊瑚玳瑁等宮藏奇珍,鳳冠之美冠絕古今,工藝之繁登峰造極。
暮青的確難以設想姚蕙青偶然中得見此畫時是多麼心機,此畫極具工筆匠氣,布幅之大堪比床榻,任誰見了,怕不是都要覺得她在軍中練兵,孤枕難眠,方作此畫聊以安慰。
當年嫁入江北海軍都督府的姚府庶女客歲被赦離京,一年以後搖身一變,竟從一介階下囚成了大齊郡主,不由讓人感慨人生如戲。
姚蕙青望著暮青的背影,深深一禮。
步惜歡由著暮青看,待她自個兒回過神來,耳根微微泛紅時,他才笑了聲,把龍鳳杯盞取回,一仰一覆,安於床下。
但她回絕的真正啟事並不在此,而在於當年姚蕙青入侯府而心不動,斬親緣而意不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嫁”入都督府,她乃當世奇女子,賜婚實屬屈辱她。她若婚嫁,那男人須得是她情義所鐘之人,不然縱是貴爵將相來聘,也娶不走她。
禮畢,禮官宣旨,賜殿外將士禦筵九盞,步惜歡留在殿內大宴群臣,暮青則先還寢宮坐帳。
“……”元修少見的出了神,晨輝樹影灑在肩頭,斑班駁駁,似幻似真。
二十六日一早,伉儷暫彆,帝駕出發回宮,鳳駕則進了古水縣城,回到了城北後柴巷的家中。
高氏和楊氏互看一眼,意味深長地打了個眼底官司。
姚蕙青返來已是大齊郡主的身份,分歧適住在都督府,便下榻在了盛都城的驛館當中。
信一展開,元修就怔住了,信箋甚是平常,其上空無一言――一張白紙。
姚蕙青見信稍怔,隨即接下應道:“必然轉交,謝都督。”
人生境遇,是命是運,是禍是幸,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暮青朝六合一拜,朝將士們一拜,禮畢以後,方纔踏著玉凳霞階,入了鳳鑾車駕。
元修見信驀地回神,眼中頃刻間生出的神采說不清是驚奇還是歡樂,他下認識地接了信,想要立即拆閱,卻又心有恐憂,因而將信往懷中一揣,疾步出了驛館,縱身上馬,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