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硯遇_32.第三十二章 暴雨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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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那麼久,吳娘曉得沈硯在鑿磨硯台時是不能吃驚嚇的。不但刀錘輕易傷手,如果不謹慎磕碰壞了硯石,兩三個月的心血白搭,七孃的眼神會教人無地自容。

沈硯這才重視到,當即從善如流改成跌坐,吳娘便不說甚麼了。

也恰是感覺她冇有入迷,一向以來李氏纔沒禁止女兒這點鑿石弄刀的小愛好。

沈硯悶了一月,漸漸行步在寺裡,看黃牆綠枝,高天空遠,漸覺一口鬱氣輕了很多。

這一昂首一側首,窗外東風忽嘩聲輕作,雨絲斜向,一兩瓣桃花裹在風裡,輕飄飄落在製硯的桌案上。

“不費事了,歇一會兒就回罷。”沈硯笑了笑,忽昂首道,“吳娘你看這是甚麼,是白花泡桐嗎,著花了呢。”

這會兒被打斷,她乾脆放下刀具,“母親還能管我到幾時?及笄後我就將近出嫁,說不準就在本年。”

沈硯平時非常隨和,吳娘幾個便很少自稱奴婢。她分神聽吳娘說話,手上圓刀修完一處,這才停手側過腦袋,“唔?”

案上的深青石料是一塊歙石,約三五寸長寬,已被打胚成一塊近似長方形的硯台。石硯粗雕時已鑿出墨堂和墨池,右上空餘處也已刻出三兩橫斜的花枝。桌上散著十數柄小鐵刀,剷刀、圓刀、平刀、斜刀,另有毛刷、小錘等物,石屑亦是很多。沈硯右手指尖纏著布條,她捏著半指粗細的小刀,專注地在質地堅潤的歙硯上來回滑磨墨池的邊線。

窗外細雨菲菲,沈硯不縱情,“是一場暴雨纔好,這雨下得敗興。”

這塊歙石是仲春初買的,看這進度,還能消磨全部四月。

還在挖墨池的沈硯聞言就放下刻刀,二話不說梳頭換了衣裳,帶著吳娘幾個出門去。

此時午後,天陰有灰雲,即便沈硯坐在窗下,光芒仍然不算敞亮。吳娘見她坐了有個把時候,擔憂她的眼睛,柔聲勸道:“娘子起來歇一歇罷,我喚阿桃給你端一碗蜜兒酒,可好?”

“誰曉得呢,”沈硯手上拿著圓刀, 低頭在一塊石料上謹慎地磨去多餘邊角, “隻能禱告彆連著梅雨季了。”

生不逢時,有片瓦遮風擋雨,便也要有為這屋簷修補奉納的憬悟。

輪到沈硯,固然她是沈太守獨一的嫡幼女,但運氣並不會特彆眷顧她。

沈硯的聲音漫不經心,吳娘卻不敢覺得她本意如此。七娘子學製硯三年不足,一手持鑿一手握錘,在這些石頭上破鈔了無數光陰。製硯的石質再溫軟終歸是堅固的,在石料上錘鑿雕鏤,操心吃力,最是磨人。以是吳娘感覺七娘內心是愛好做這事的,不然如何能磨破一手血泡、留下一手薄繭來。

沈硯在家裡序齒行七, 上高低下都叫她七娘子, 隻靠近些的人叫她阿硯。

硯台到了精雕這一步, 數旬日反覆著刀工, 古板又有趣。

無憂寺在城南,亂世裡取了個好名,香火非常暢旺。

饒是日日對著七娘子,吳孃的心跳也快了一分。她眼神馳沈硯支起的膝蓋上一丟,柔聲責備道:“娘子還不快些坐好,再過兩月就要行及笄禮,被夫人曉得可饒不了你。”

沈硯冷眼旁觀,對後半生並不如何茫然驚駭。不知誰說的,如果嫌日子太長,無妨找一件隻需最簡樸的東西便可投入的事,最好是一張紙和一支筆,就能以有生謀無涯,光陰忽忽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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