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河澤遍及,山丘林立,委宛凹凸間不適車馬,時人出行多愛乘轎。街巷咿呀聲中,沈硯叫阿桃阿杏和轎伕跟在背麵,又叫吳娘和她並步緩行。
……
回了太守府,沈硯要先去給母親李氏回話。不料走到李氏住的院門口,竟有個老婆子似專門等著她,笑嗬嗬將她給攔下了。
吳娘也和旁人一樣尊稱沈太守為“使君”。她嘴上雖是這般說,但內心已經信了幾分。
五大姓過江來到烏鎮,也隻要主政鄆州的沈太守值得來會一會了。
沈硯早就目不轉睛盯著了,阿福說的不錯,洮河石產自深水之底,質密堅固,極有分量,麵前這塊綠中模糊帶藍的上百斤石料現在竟是她的了!
三月的東風和陽光裡,路上行人談笑聲中,天上飛著幾隻彩色紙鳶。
建寧八年,鄭王後誕下一子,不幸血崩而逝。鄭太後欲叫孃家再進新人,被大將軍謝恒與內宦林聰裡應外合絞殺。太後既死,朝中鄭氏一黨紛遭搏鬥,又連累無數有私仇樹敵者,黨爭益發嚴峻。
“太美了,這真像塊玉一樣……娘子你快看啊!”
漢朝自高祖奪得天下,後經靈帝、獻帝、明帝、景帝秉承,子孫宗室分封不計其數,與民爭地,民怨已有。景帝時又好長生問道,科學丹藥,乃至於寺人弄權,奸臣當朝。後景帝因服用方士進獻的靈藥,燥亢難耐,偏癱而亡,隨即叫大漢墮入了數十年的混亂期。
非常令人費心的沈硯,常日獨一的煩惱是,她彷彿曉得的太多了。
“吳娘,你可重視到方纔阿誰男人?”沈硯長眉微蹙,慢吟吟考慮著,“他不是南人,他很傷害。”
吳娘忙回身號召阿桃阿杏跟上,內心不覺有一絲遺憾。她隻恨本身心拙嘴笨,除了照顧七娘起居,在旁的事上竟接不住話,和娘子聊不過三句。
“哎哎阿桃你看阿誰糖人!”
周太後無子,下旨先王後鄭氏四歲季子劉統繼位,改元“奉安”。奉安年間政局混亂,周太後與大將軍大肆解除異己,幾大世家相機撤出中樞,明哲保身,隻剩劉皇宗室集結對抗。宗室中有一脫穎而出者名劉暉,乃景帝侄兒,時年五十又一,四下裡馳驅。劉暉連合幾大宗親,發討賊檄文,為清君側,叫漢朝規複正統,與周太後等苦戰數年。
白叟家目光慈愛,儘是鼓勵,沈硯心上一時竟有些熱辣。她抿了抿唇,點頭道:“有朝一日,定不叫徒弟絕望。”
沈硯打量了那婆子幾眼,見機地冇有問個究竟,掉頭就走。
書上說洮硯“石色碧綠、雅麗珍奇、質堅而細、晶瑩如玉、扣之無聲、嗬之可出水珠”,這些佳譽隻要配著麵前什物,才氣叫人真正體味一二。她忍不住伸手撫摩一把,“不成思議……”
就像她曾對吳娘說過那般,在她內心,鑿硯多數是為消磨光陰。由此而生的,對硯台相做事物的切磋,都是附帶的,隻因她行事不喜浮表一層。錢掌櫃可貴在她身上走眼,但要她細心鑿磨一方不糟塌石品的硯台,也並非做不到。
不過一向以來,沈硯既不管她娘李氏後院的家長裡短,也不管她爹沈太守的州牧大事,隻溫馨地和石頭打交道,非常有害。
她皺了皺眉,告彆錢掌櫃。
衛帝次年經大將軍謝恒牽線,迎新王後周氏進宮。周王後脾氣霸道,苛待後宮,連衛帝都常為她怒斥。不幸衛帝幾經變故,建寧十二年便鬱鬱崩逝,去時二十七歲,麵貌蕉萃肖似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