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合的雲層剛好散開，暴露一線青如琉璃的晴空，金色的陽光斜斜投落，六合塔上劍芒沖霄，映出萬道華光，明耀無倫。

一名老衲盤坐於暗影當中，除此以外既無書閣，也無案幾，塔頂竟然空無一物。

老衲仍然在垂目安坐，蘇璿的背上沁出了汗。

老衲不答反問，“鏡玄已然過世？”

蘇璿如前普通見了禮，報了師門。

老衲的聲音如同古潭無波，“來此何求？”

蘇璿不再顧忌身外所感，心決運轉，劍氣內蘊而發，雙眸神光奪人。統統的猶疑不複存在，他踏出一步，接著又一步，如一柄摧奪萬物的寶劍，斬卻統統停滯和猶疑，轉眼來到了老衲麵前。

無所不在的壓抑俄然消逝，老衲終究展開雙目，微微一歎，“到底是鏡玄的弟子。”

胖僧狡儈非常，痞招迭出，此時空中僅餘兩枚香豆，即使搶到手也輸定了。

塔洞映入了縷縷幽光，鴨殼青的瓷碗淨明如玉，巨大的碗口一拋，空中傳出一蓬沙響，無數褐紅的香豆飛散而出，如同一陣帶茴香味的急雨。

年青人清越安閒，豪氣朗朗，老衲滿臉皺紋一動，沙啞的一笑，“鏡玄當年也是這般，成果為護一村百姓與沙陀六老對戰，經脈落了暗傷，纔去得如此之早。”

蘇璿席地坐下，老衲按住他的腕脈診了半晌，略一點頭，“此種炎功中原少有，洗髓經確可將之化去。”

澄心大師也知此事匪夷所思，少不得要解釋兩句，“此賊的武功未見得高超，倒是精狡非常，佯作粗使和尚伏藏數月，連同屋也未發覺。心經置於五楹殿內，他操縱易容之術誘騙武僧，調開長老，潛進殿內破解了數重秘鎖，即便被人撞見，他也涓滴不顯惶恐，矯言隨口而出，欺誑得天衣無縫。”

老衲彷彿隨便而坐，身形佝僂，如一塊枯木頑石，冇有任何行動，身畔周遭六丈卻如一塊禁域，難以妄入一步。即便以蘇璿的耳力也聽不出一絲呼吸，塔頂風勁，塔鈴叮呤，如同他越來越清楚的心跳。

蘇璿入塔已顛末端數個時候，藏經院的禪房內茶水也不知沸了幾次。

塔中的書廚逐層遞加，可見越往上文籍越為珍稀。

蘇璿眉鋒一沉，旋足一踢，兩枚豆子再度飛上了半空，同一時他雙掌一錯，與胖僧搏起來。

老衲的問話出乎料想，“你已貫穿劍氣，然未至精熟，洗髓經不但可驅除炎毒，還可讓你融正陽與少林兩派之長，功法更進一層，屆時你待何為？”

一時候氣雲湧動，嘯如龍吟，全部少林寺為之顫動，無數和尚抬頭而視，隻覺目炫神奪。

澄心大師彆無所好，唯獨愛茶，聞言一喜，“蒼瀾乃天下聞名的珍品，老衲在此先謝過了，此茶乃真臘所出的犀明，也是偶爾所得，能與同好共飲，何惜之有。”

蘇璿聽得心潮湧動，對師祖更增祟敬，也聽出對方隱含的勸戒，靜了一瞬輕道，“多謝前輩心繫故交，師祖求仁得仁，必無怨悔。”

塔內靜得針落可聞，蘇璿卻像墮入了十麵埋伏的殺陣，他斂神靜氣，俄然想起與法引對陣所悟，掌能夠化作刀劍，人成為一柄劍又如何？火線縱是強不成破，若能恐懼無怖，踏疇昔又如何。

鏡玄真人息隱多年，又留言葬儀從簡，唯在門派內舉哀，江湖上多數不聞，蘇璿神情微黯，“三年前，師祖坐化於天都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