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報亭才覺衣領已濕,念及吳倩母親作為,涼意如波瀾翻滾。尋求吳倩的男人很多,論挨次我排二十八號,數字同我春秋驚人符合。且說吳倩這妮,薄施脂粉儘有容顏,不學妖嬈天然豐韻;平素不喜燈紅酒,閒時愛看聖賢書。這等本質博眾生愛好,自是人之常情。上海這座慾望都會,貌似崇高實則俗豔,低調婦女已然未幾,更不消說妙齡少女。我曾問吳倩:“排我前麵的都是些啥人物。”吳倩說:“最好的開勞斯萊斯,最差的也開寶來。”細問學問凹凸,她頗不耐煩,“那些個有錢的,粗人俗人!不是官宦之子就是商賈以後,要撈個文憑還不簡樸?”我算三無職員,聽來頗傷自負,可吳倩立作轉折:“放心吧,就算他們是李嘉誠、博士後的祖宗又如何,本蜜斯全瞧不上,你有輛摩托就行了,閒時帶我逛逛,我坐後邊摟著你,呼吸春季的氣味吹吹夏天的風。”
電話接通,耳畔傳來冷冰冰的聲音:“喂,哪位,你找誰啊?”聽語氣像中年婦人,竊覺得吳倩裝怪,我打趣道:“找吳大蜜斯,你是她家保母吧,費事您叫她一下。”話畢她就火了:“你如何說話的?甚麼保母,我是她媽!”我噎得喘不過氣,緩慢地掐斷手機,心想吳倩真夠狠的,不睬我也就作罷,還把我號碼刪除,手機也給媽媽掌管。心頭一陣罵咧,街上暴風高文,少頃,下起瓢潑大雨。
1997年重慶直轄以來,植物生長健旺剛烈,靜物演變迅猛如豹。白叟已不適應節拍,退居二線三線,上公園打太極,下茶社論棋牌,一杯茶一上午,一張報一傍晚。年青人奮力逢迎,掙房買車,娶妻炒股,風風火火趕超輕軌列車。我現在年富力強,活塞活動方纔開啟,心境卻已龍鐘老態。摟著潔白如玉的羅小米,想年青幾年就這般過了,屋子再新也會舊,老婆再美也要衰,何必追名逐利。
坐在君豪旅店616房沙發上,我像老上海化名流,豎耳聆聽爵士樂,叼支捲菸故作文雅,看純情小姨娘對鏡打扮。我和羅小米從一廂甘心到君子之交,至昨夜的不清不楚,到現在的天朗氣清,實在隻是大要征象。我討厭她也恨本身,相互發掘體溫,僅僅是因孤單空虛,對誰都是放縱姑息。悠長的汽笛自船埠傳來,一聲接著一聲,像萬壽寺的鐘響,聲聲叩擊靈魂。極目瞭望窗外,高樓驀地新鮮,江岸邊剛崛起的毛坯樓上,龐大紅幅吊掛外牆,“欲購從速”四字非常顯眼。
重慶素不缺美女,我幼年時好色,有一回幫老媽賣鹹菜,路過“姐妹”髮廊,見裡邊的女孩露腿亮腰,性感得揉捏出水,瞅得雙眼血液翻滾。老媽明察秋毫,揪住我的衣領拽回老屋,直戳鼻梁骨說:“有啥值得看的。”現在深諳世事,方知老媽說的是操行,操行決定一個女人的良好。當初老媽嚴峻衝動,想來並非勒令製止,而是循循善誘。
胃酸如驚濤翻湧,冷意遍襲滿身。轉念思忖,吳倩不來自有來由,相互都是剩男剩女,相互都有難唸的經。她媽鄙夷我更有事理,物慾橫流,有幾人淡薄名利,隻看品德不向錢?客歲大學同窗集會,班長阮二攜妻帶子,另幾名成都美眉,雖單身赴宴,卻已是大腹便便,將為人母。就連滿臉斑點的劉玉梅,也嫁了個養豬專業戶,每天駕麪包車送通威飼料,比開甲殼蟲還拉風。昔日少男少女,或為人夫或為人母,唯我等良民出息未卜。集會令大夥各懷苦衷,劉長感喟結婚讓同居合法化,卻少了一味愛情的藥。周大炮反應冷酷,我拿話打單:“你娃再不勾兌,把穩剩女都成人妻。”周大炮黯然道:“急啥子急,有錢還愁娶不到老婆。”我就開他打趣:“芳華荷爾蒙隻剩尾巴,你不急慌?”話畢周大炮神采驟變,脖上贅肉扭成一團,頓了頓卻肉笑圓場:“龜兒子說得對,色是男人本性,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騷。”現在回想,周大炮的詭異表示事出有因,當年自稱一夜七次郎,為何提及性無能,反應如此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