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是鬆枝，水是雪水，六出把爐子搬到竹徑邊，手執茶扇子緩緩扇風，石桂放動手上的活計，到六出跟前：“我來替姐姐罷。”

六出看看她：“你本來可煮過茶？”見石桂點頭，想著屋裡人確是不敷用，確得教出一個來替代差事，何況石桂煎過藥，兩個也差不了很多：“這活計講究，可跟煎藥又不不異，你細心看著罷。”

石桂度著素塵的神采語氣，心頭警省，看來這幽篁裡的差事並不好當，縱葉文心本來是個溫文淑女，這會兒也變了脾氣。

葉氏並不愛花，房裡瓶中隻插一樣，深紫色繡球花，三枝一瓶，插在白玉膽瓶裡，算是屋中獨一亮色，這會兒聞聲素塵說要一簍，石桂便道：“太太房裡的花也常往外頭買了來的。”

素姑是母親親信，從小一處長大，同她跟瑞葉一樣，瑞葉冇能跟了來，素姑就白著一張臉，說是給她做了件裙子，信就跟著裙子一道送到她手裡，她內心不捨得，摟了素姑哭個不住，素姑嘴裡叫著女人，看著是在哭，卻貼了她的耳朵，奉告她必得把東西送到姑姑手裡，上麵寫得甚麼，擔著甚麼乾係？

連著池裡錦鯉魚生下一池子小魚來，丫頭們都要湊趣兒奉告老太太，老太太還非常歡樂，叮嚀下頭看院的人好生照看著，積善性善不管是真是假，總能占著些好處。

除了燒水，還得搗茶，茶團分出一小塊來，玉杵玉碗搗成粉：“這茶吃著淡，如果換了旁的，就不必搗了。”

她正躊躇不定，乾脆大膽一回，可卻不能落到人眼裡，看著石桂心生一計：“這茶吃著似不是六出的技術。”

一簍桂花蒸出來也隻要一小瓶子花露，現在連一簍都冇有，也蒸不出來甚麼。

石桂一聽便笑：“這會兒倒不巧，太太跟著老太太兩個要往東寺做法事去。”冬衣節例來是要給宋思遠點燈燒冬衣的，那件化去的棉衣，還是葉氏親手做的，石桂冇來幽篁裡之前，玉蘭那兒就預備起了暗八仙團花的青雲綢了。

她既承諾了，這些個丫頭各各鬆一口氣，端的叫了馮媽媽來，她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素塵依言取了團茶來。

一屋子丫頭都當她是火氣發完了，卻都不敢這時候再說甚麼進宮的話，玉絮這些日子臊著一張臉，往葉文心跟前去返好幾趟，葉文心隻當冇瞧見，還點了六出：“你去問問，姑母可起來了，我好往她那存候去。”

石桂不能久留，外頭素塵叫她一聲，石桂便對著宋勉豎起食指做了噤聲的行動，脆聲一應：“我來啦。”貓兒一樣矮了腰往外頭溜，宋勉看著她輕悄悄的出去，悄悄笑了一聲。

宋勉還抱愧：“它常日裡脾氣極好的，不成想今兒竟凶起來了。”這黃狸貓兒隨他如何摸，摸得歡暢了還翻過肚皮來。

葉文心又啜一口：“倒是能學一學這差事，你上回說你想識字？”

葉文心在裡間吃茶，一碟子雪花酥隻動了一片，餘下的全賜給下人，石桂得著兩片，烘得既薄且透，烏黑一片，上頭撒了潔粉梅花糖，舌頭一碰到糖粉，底下的酥就化開了。

石桂把這一籮兒花遞過，素塵盯著這點子桂花感喟，這麼些確不敷用，石桂拎了籃兒問一聲：“女人蒸花露，很多少桂花才成？”

宋勉把書捲攏進袖裡，從一邊出去，回房取了油紙包饅頭，裝書袋裡，預備往學裡去讀書，僮兒還懶在階下，他背了書袋點點頭：“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