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沉寂,太後漫聲道:“殿下何人?”
《西京雜記》記錄的多是前朝的宮廷軼聞,紅萼姑姑在一旁搖著團扇,亦擁戴說:“娘娘常日裡最愛讀些雜聞廣誌,說是能增加見地。”
阮明暉一急,嗓音變得更加鋒利:“如何不清楚?草民的女兒,草民當然看得清楚!”
蘭妃跪了下來,道:“臣妾不敢!”
阮嘉伏在地上不敢說話,隻看著蘭妃被太後一句一句逼問下來,垂垂有些不支,內心卻已有了籌算。
“回稟太後,是……是有這麼一回事。”
或是好久不見太後如此大怒,殿中內侍宮眷無不錯愕失措,嘩啦啦跪了一地。一時萬籟俱寂,全部長寧宮高低儘是森冷的肅殺之氣,叫人不寒而栗。
那侍衛本來能言善道,現在見了太後如此威儀,卻有些心驚肉跳,巴湊趣結道:“微……微臣壽安宮侍衛,段……段弘,拜見太後。”
段弘剛想點頭說熟諳,又感覺人死不能複活,說不定是本身記岔了也未可知,遂緩了語氣道:“彷彿……彷彿見過。”
太後俄然一拍桌案,她手上的扳指扣在案木上收回一聲鈍響,喝道:“這女子究竟是誰?你還不照實道來!”
阮明暉俯身道:“草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段弘非常駭怪:“如何會?微臣親目睹她喝下毒酒!她明顯死了!”
紅萼姑姑承諾著,快步走到阮嘉身邊,阮嘉卻半點不露怯色,隻安然伸了胳膊由她去看。紅萼孔殷地將她袖子捋起,暴露烏黑一截皓腕,再往上看,倒是一怔,哪另有甚麼胎記!這整條手臂上儘是一塊一塊暗紅色的血痂,有的處所血跡還未乾枯……
“那裡見過?”
蘭妃順著她的目光側頭看去,阮嘉正跪在那簾後,被人推推搡搡帶進了殿中。因是一夜未眠,她眼下泛著青黑,顯得格外蕉萃。
段弘道:“先帝出殯之前,微臣曾在壽安宮當值,彷彿見過此女。”
宮中女眷不管職位凹凸,皆由內侍省編審記檔。阮嘉心知,太後如果狐疑她的身份,定會去查驗當時鸞清宮宮女的籍冊,傳其生父前來指認。此時有了籌辦,隻假裝淡然的模樣,冷眼看著他:“你是誰?我又不熟諳你。”
蘭妃眼眶一濕,向太後道:“臣妾不知太後何意,她隻是臣妾宮中的婢女,並無僭越之心!”
阮明輝本來就是個怯懦如鼠的人,被她這麼一喝,三魂去了七魄,又道:“是有些像,是有些像……”
“好一句詳查!哀家還恰好就查了!”太後轉頭向劉福全道,“還不把人給帶上來!”
“太後……這……”她昂首俯視太後,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此人一進了殿,端端方正行了個大禮,就像戲文裡演得普通,三跪九拜,一樣不落。口中唸唸有詞:“草民京中伶人阮明暉,祝太後孃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願太後……”
阮嘉本來一向垂眉低首跪伏著,小腿全然麻痹,此時聽到太後發難,冇等蘭妃開口便忍不住道:“太後孃娘,物有不異,人有類似。奴婢不過是可巧和先帝的一名嬪妃長得類似,奴婢不明白,這又與蘭妃娘娘有何乾聯?”
太後和顏悅色道:“好了好了,紅萼你彆嚇著他,你再細心瞧瞧,她是不是你女兒?”
蘭妃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口中道:“臣妾不孝,理應多來長寧宮伴隨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