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騰躍，鼓樂喧天。歌舞聲、轟笑聲、酒碗碰擊聲……刺耳喧鬨地混在一起，快將穀倉的房頂掀翻了。

語出如驚雷，合座頓時鴉雀無聲。完顏亶的神采陰沉了下來，皺眉道：“濟安，你何出此言？”

這一日車馬勞累，疲憊已極，胡思亂想了半晌，睏意上湧，不知不覺竟靠著桶壁睡著了。

世民氣裡都憋著這句話，紛繁止住談笑，轉頭朝許宣望來。許宣猛一甩手，“當”地將酒碗砸得粉碎，淡淡道：“我若早些記起本身的出身，隻怕也已經落得這隻碗一樣的了局了。”

除了王重陽與公主，統統人全都拜伏在地，爭相叩首道：“恭喜陛下、太子骨肉團聚！”“太子屠龍伏虎，吉人天相，天佑我大金，開萬世之承平！”諛詞如潮，異化著一些聽不懂的女實話。

麵前這女子辮髮盤髻，戴著羔皮黑帽，綴滿金珠，身著紫地雲鳳金錦綿袍，端倪如畫，貴氣實足，想必就是金國當今的皇後孃娘裴滿氏了。

公主上前挽住那男人的手臂，右手“滴溜溜”地轉動著那枝翡翠玉笛，笑道：“汗阿瑪，這笛子是你當年賜給我，我又送給了濟安哥哥，除了他，天下誰敢執有此物？你再瞧他左肩胛下的馬蹄形青黑胎記，另有右腰上那刀形硃砂誌，眼熟不眼熟？”

待他追到崖邊，朝下望去時，雲霞環繞，鳳凰迴旋，她卻又成了楚青紅，紅衣鼓勵，正和林靈素並坐在“花潮殿”裡操琴，對他的叫聲置若惘聞。

斜睨四周，完顏亶、裴滿氏、金兀朮、完顏亮、阿魯補、蕭抱珍、完顏烏祿……一張張臉容如水波閒逛，連他們說些甚麼也聽不清了。他恐怕被灌醉了胡胡說話暴露馬腳，當下一邊喝，一邊用真氣將酒水從毛孔蒸騰逼出，過不半晌，公然大轉復甦。

“額娘！額娘！”他又驚又喜，猛地展開雙眼，卻見燭光搖擺，一個陌生的女子正緊緊摟著他，滿臉玉箸縱橫，悲喜交叉。四周站了數十小我，全都韃子打扮，有的麵善，有的麵熟，或驚或奇或疑或喜地望著他，神采各彆，竊保私語。一時候恍忽莫名，不知身在何地。

王重陽“啊”地一聲，疑竇儘消，心想：“難怪他一會兒自讚成宣，一會兒又自稱完顏濟安，本來竟有這等慘痛的經曆。”大感憐憫。

許宣一凜，這才驀地記起統統統統。此時最多不過子時，原說韃子天子明早纔到，想不到竟連夜趕來了，就連金兀朮、蕭抱珍也都鮮明在列。

臉上俄然一涼，一點、兩點……似有雨珠落下，接著肩膀又似被甚麼緊緊箍住了，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額娘在這裡，額娘再也不分開你啦！”

“山城足薪炭，煙霧濛湯穀。塵垢能多少，翛然脫羈梏。披衣坐小閣，披髮臨修竹。心困萬緣空，身安一床足。豈惟忘淨穢，兼以洗榮辱……”不知本身何時才氣脫去羈梏，洗儘榮辱，身安一床足？

這座燒燬的大穀倉裡擺了百餘張凹凸不平的桌案，圍著十幾堆篝火，環抱成一長圈，金國最有權勢的皇親國戚、文武官員全都墊著乾草，醉醺醺地盤坐在這裡，拍腿高歌，恣情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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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宣被她勒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明知她不是本身的母親，見她如此動情，仍不免有些心傷，暗想：“如果真姨娘還活著，見了我，必然也是這般。”不由自主地抱住她，叫了聲“額娘”，淚水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