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哧哧”輕響，大悲和尚所披的那件陳舊不堪的法衣俄然迸飛出萬條細縷，如蛛絲亂舞，將他緊緊纏住。

第310章 如來

他悟創“無脈之身”、修得共工心法後，大誌萬丈，自恃必將橫掃天下，不想先是在李師師那兒栽了個跟頭，現在又被這老衲人不抬一手一腳便治得服服帖帖，一時懊沮羞慚，高慢儘銼，方知山外有山，本身未免藐視了天下豪傑。

先前老衲人巍然不動，真炁如空無宇宙，他難以借力發揮“陰陽指”，此時柴刀在上，其勢如雷霆激嘯，大悲的氣罩鄙人，有如風起雲湧，正合了六十四卦中的“雷風恒”，這一指箭頓時應激而生，直破那老衲人頭頂。

許宣聽到那句“自性劃一，眾生是佛；自性邪險，佛是眾生”，心中驀地一震，臉頰如燒，似有所悟，但很快又想起了父母家人，想起了道佛各派的各種嘴臉，肝火立即又蓋過了慚愧與悲哀，奮力旋身拔刀，大笑道：“好一個‘邪迷之時魔在舍，正見之時佛在堂’，說的就是你們這些假惺惺故作慈悲，公開裡乾儘傷天害理之事的禿驢賊道！既然西六合獄，都在人間，那就讓我來蕩儘群魔，還眾生一個朗朗乾坤！”

不管是林靈素所傳的“五雷大法”，還是楚青紅親授的“陰陽指”，抑或是許宣在北極自行悟創的“無脈之身”，都是遵守“天人交感”之道，應機而動，隨形變勢，故而才氣遇強則強，越鬥越勇。何如此時身陷地底囚室，這老衲人如泰山般一動不動，真氣又不分陰陽、無謂五行，任他使儘渾身解數，也無從交感，難以借力。

慧真師太道：“長老過謙了。‘萬法歸宗，四大皆空’，普天之下，能化除‘五雷大法’，治好貧尼將死之身的，唯有長老的‘四空掌’了。削髮人早已看破存亡，貧尼並非貪生，隻是大劫將至，責無旁貸”

等了半晌，杳無迴應，又聽上方傳來慧真師太的聲音：“長老六十年閉關之期未滿，貧尼本來不該叨擾，隻是那魔頭已奪了幾幅‘煉天石圖’，攪得天下大亂，此番暗害貧尼在先，刺殺普安郡王在後，對‘玄武骨圖’實是誌在必得。若讓他得逞，百姓必遭大難。長成本日救我慧真一人，實是救天下千千萬萬人。”

那大悲和尚沉默很久，方道：“善哉，善哉，人間罪業，皆有因果。貧僧自囚鬥室六十載，終不得脫，那魔頭非選徹夜來此，也是天意。我不入天國，誰入天國？貧僧唯有竭力一試了”

不知過了多久，上方俄然傳來“篤篤”之聲，似有人在敲叩鐵門。大悲和尚展開雙眼，拈花指悄悄併攏，裹在許宣頭臉上的絲線極速飛繞，轉眼又將他的嘴唇緊緊封住，明顯不想讓他出聲呼救。

許宣心中一跳，大悲和尚道：“阿彌陀佛，貧僧發誓證得涅槃之前，閉關謝客，六十年來未得正果，不敢有違誓詞。”

這一刀看似簡樸，卻埋冇了共工無形刀“以報酬刀，炁為鋒”、“隨便而生”的幾條無上心訣，將渾沌真氣刹時激化到了最大。刀鋒與金光交撞，“哧哧”激響，火星四射，刀身通紅刺目，如在火爐中煆燒普通，本來班駁四布的鐵鏽儘皆溶解。

“阿彌陀佛，施主定是經曆了極悲傷之事，纔有如此憤激之語。”大悲和尚雙眸凝睇著許宣，微微一笑，周遭金光又是一鼓，便將那支指箭消逝無形，“萬象由心，西六合獄，皆在人境。你何不以慈悲為懷，俯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