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烏泱泱一片人向著懷恩寺湧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如何豪華，看起來都是布衣。明天前來寺外堆積的百姓比預猜中少上很多，念慧還心有疑慮呢，怎料這些人竟然同時來了！

梁峰一俯身，撿起了掉落在車轅上的一朵白蓮，遞在了那女子麵前：“晉陽防疫，有醫寮、僧侶之功，也有諸位自救之力。女郎不必謝我，當謝這晉陽無數百姓。”

一輛牛車緩緩駛出了王府，蹄聲噠噠，不緊不慢，迴盪在巷道當中。牛是黃牛，車是輕車，放在晉陽任何街巷當中都不敷為奇，在王府門前，卻顯得過分簡拙。但是牛車之主彷彿並不在乎，在八位健仆的環抱下，開闊的駛出了王府，朝著巷內行去。

俄然，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個女郎衝出了群圍，撲倒在牛車之前：“梁郎君！多虧郎君，阿父才氣得存一命！奴婢願做牛做馬，為郎君結草銜環！”

麵對如許的美意聘請，梁峰又怎能推拒？兩人就這麼相互攙扶，拾階而上。

芍藥、白蘭、玉簪、山丹……鮮花如雨，揮灑而下。但是最多的，還是蓮花。朵朵白蓮如雪飄下，車軹滾滾，花作泥，香鋪路！

梁峰笑道：“中正無需擔憂，有梁府部曲足以。”

那人麵上冇了淺含笑容，反而抿唇垂眸，麵帶肅容。那身群青衣袍嚴絲合縫裹住了他的纖瘦身軀，也讓他顯出了一份彆樣的姿容，凜然不結婚近。就像真正的神仙佛子，讓報酬之心悸。

“能如此踏花遊街，也是人生樂事。來，與我聯袂同業。”被搶光了風頭，還能如此調笑，王汶的雅量的確不凡。

但是那人並未笑，紅纓束在頷下，衣衿掩在頸間，身姿筆挺，麵龐整肅，端坐於車廂正中。那纖妍姿容不但未顯半絲輕浮，反而有了幾分不成輕褻的寂靜崇高。

這天然就是前來等待“佛子”出行的晉陽百姓。

不過還好，本日是法會之日，大家手上都有花，也唯有各色鮮花，能配得上麵前此人！

但是這姿勢，卻讓圍觀百姓愈發癲狂，很多老嫗女郎失聲痛哭，亦有虔誠信眾沿街叩拜，如拜佛祖。晉人有擲果投車，圍觀超脫名流的傳統，但是誰也不會向這牛車拋投生果香囊，太太輕浮，也過分輕瀆。

梁峰悄悄籲了口氣，開口道：“持續前行吧。”

再定睛一看，他才發明，人群中還夾裹著一輛牛車。輕車簡架，樸實非常。他像是想到了甚麼，啊了一聲，趕緊派人進寺通稟。

呼聲一聲大過一聲，如同海嘯雷鳴響徹雲霄。這些人都是幸運得活的病患，他們逃過了必死的疫病，重獲重生。他們心底深處有著超乎凡人的感念，有著虔誠和信奉，亦有壓抑好久的驚駭。但是有人能救他們，有人肯賜賚他們重生！那人，如冰似玉，高潔脫塵。那人，便是佛祖在人間的替人！

不安方纔湧上，那輕車當中便傳來一個聲音：“綠竹，挑開車簾。”

千人儘皆失態，放聲大喊。

任何高門車架，都不會如此簡素。立即有人叫道：“不是王家車馬！”

“本日法會，人緣之人。”老衲人淺笑見禮，向著門外走去。

天剛矇矇亮，位於王府周遭的街巷就呈現了人影。四周鱗次櫛比都是朱門廣宅，不容小民靠近，但是巷口位置，卻垂垂堆滿了人群，立足張望，想要窺測巷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