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的江湖,是打家劫舍、殺人如麻的江湖,”糧長道:“我幫扶過的婦孺,是恩將仇報反咬一口的婦孺。以是我看這書裡,假的多、真的少;虛的多、實的少;隻一句‘承平本是將軍定,不準將軍見承平’倒是真的。”
大人打的吵架的罵,乃至燒了書,不過是“最怕見了些雜書,移了脾氣,就不成救了”,因為當代女子最是困於禮教大妨,又鎖在深閨,見了西廂牡丹這般的素淨詞句,哪個不會心動!彆說是林黛玉被一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弄得神魂倒置,就是寶釵也是“從小七八歲上”就開端看瞭如許的雜書。
“曉得還要看,”糧長佯怒道:“那些書也是你能看的嗎?你都看了幾本?”
“您也太悲觀了,”張昭華隻好道:“這書結局是如許,也是必定。”
“一百零八個豪傑,”糧長道:“愛哪一個?”
“魯智深啊,”張昭華笑道:“這小我也好!倒拔垂楊柳,拳打鎮關西!”
張昭華內心轉了個圈,道:“莫非您感覺,西廂、會真如許的書――”
“人生各有誌,心亦有所施,”張昭華哈哈笑道:“而我就是――中華後代多奇誌,不愛紅裝愛武裝。”
“不,我是感覺奇特,”糧長道:“連你阿奶,少時也愛讀這些元人百種,如何到了你這裡,卻不類女兒家,反倒似個調皮小子呢?”
“但是我想聽您說一說魯智深的圓寂。”張昭華道。
“聽到潮信的一刻,他想到的是千軍萬馬;看到浪頭的那一刻,他見到的是平生境遇。”糧長隻慢慢道:“他想的太多。”
糧長便道:“實在冇有。”
恰好張昭華兩輩子都不如何喜好如許的胭脂書,而對於誌怪奇情小說也不過看其盤曲情節,對於內裡蕩氣迴腸的愛情卻老是嗤之以鼻,她按最通例的體例答覆糧長的詰問,自以為不會有任何不對,但方纔糧長的神采,卻彷彿不是那麼回事。
張昭華無妨他說出這麼多書來,還都是傳奇誌異後代情長的書,頓時瞠目結舌道:“您還保藏了這些書!?”
糧長哦了一聲,語氣奧妙道:“那《水滸》不是誨盜的書嗎?”
“比如說,我比如浪濤,顛顛又倒倒,潮來千軍萬馬,潮去化為烏有,”糧長道:“曾經義字當頭,一腔熱血要還這渾亂人間一個明淨承平;現在孑然一身,兩鬢風霜已知這塵凡苦海畢竟劫波渡儘。這平生顛沛流浪,血海廝殺,恩恩仇怨,就如同浮光掠影,卻已然乾清乾淨,圓美滿滿,歡歡樂喜了。我看著這潮流,卻如潮流普通,身在此中逐浪高地之時不知本相,站在岸上方纔瞭然――就是這驚濤巨浪也好,風平浪靜也罷,實在也不過是水罷了,灑家在這潮中顛沛很多年、經曆過這一遭,畢竟當登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