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浦芙蓉初映水,曉欄芍藥乍凝煙。
忽一晚,投寓雲門梵刹。見一道人,趺坐於蒲團之上,雙瞳炯炯如星。丁生異之,訊其姓號,道人怒曰:“誰不知我冀州耳大道,汝獨未之識耶!”
忽一日,將及傍晚,呼生入告曰:“妾之謫限已滿,與郎恩好止於今夕矣!”丁生聽罷,不覺唏噓哭仆於地。
玉城曰:“陰陽共同,乃造化生生之理。子尚未知以是始,安能究其以是終!故欲以道詔子,恐有未喻,不若先以人事詔子,子必瞭然。今夫人者,參六合而並立,超萬物而獨靈,故能保性全真,除邪去欲。上則能夠飛昇白日,下則能夠卻病延年。夫既人而可覺得仙,則知仙亦能夠下謫,而況姻緣已定於五百年之前,即在造化,莫能轉奪。此五雲以是投凡,而吾子得以妃耦,皆必然之數,而不必疑者也。然既有所自而來,亦必有所自而去。子不見夫紅顏綠鬢,有能至老而穩定者歟!佳耦好合,有能至百年以外,雙全不失,而戀慕如初者歟!但是詎獨佳耦,凡活著之貴賤相循,盛衰移易,木遇春而榮,水至冬而涸,起伏遞降,靡不皆然。則知其始也,既已突但是合;其終也,亦必突但是散。子又何疑而始問之耶!故達者,不以得失為欣戚,不以去就係思惟。而堵截藕絲,肅除癡愛,能夠益壽,能夠完真。”
百裡練光煙細襯,四周曉色雨初收。
其始彩與三姝俱話當年瑤島相會之事。苕上君曰:“自從謝妹臨凡,妾等共赴蟠桃大會,已經三度。常常想及當時,何嘗不臨風而忉怛也。”
郡城府有一巨浸,名曰南湖。因以兩湖相併,亦名鴛鴦湖。湖心有一煙雨樓,為一郡之勝。每於春日,宿雨初銷,淡煙輕鎖,桃花夾岸,水光激瀲之際,彩與丁生時以小艇出遊,流連縱情。一日午餘人散,彩單獨登樓,憑欄凝眺者久之,乃長吟一概雲:
此彆何時見,臨歧欲斷腸。
欲尋佳句酬秋色,又被啼鶯絮落紅。
引
揚州向號胭脂窟,迥出胭脂是玉姬。
彩扶起而笑曰:“有合必離,世之常事。獨不記玉城仙史所囑,而乃為無益之悲乎!唯至三年以後,君如遇厄,隻須呼我三聲,即當為爾挽救。”乃緩緩朗詠一絕雲:
丁生吟畢,時已城頭坎坎,鼓聲欲曙。湘妃起家先彆,隨後三姝與彩握手立談片刻,騰雲冉冉而去。
我欲騎鯨今後去,須知直北是瀛洲。
少室靈妃歌竟,彩以瑤簪擊玉缶而歌曰:
戒之慎之,毖爾玉燭。
孔雀自憐其翠,每欲山棲,必先擇置尾之地而後止焉。然禁中綴之覺得帚,蠻中采之覺得扇,甚有烹而為脯為臘。借使伊人迷而不悟,欲以才色情憐,奚免於妒雨培植,暴風欺損,而異時車馬蕭瑟,悔將靡及。今已卻秦樓月為並蒂蓮,豈複有為帚、為扇、為脯、為臘之虞哉!故平康中粉黛,予所弗取也。而獨采錄覺得美人者,亦匪特以其才其色罷了。集鄭玉姬為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