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一彆滄海濱,宿緣未斷旋謫塵。
玉京何必崎嶇覓,天涯雲屏證宿緣。
忽一日,將及傍晚,呼生入告曰:“妾之謫限已滿,與郎恩好止於今夕矣!”丁生聽罷,不覺唏噓哭仆於地。
悠悠大難兮逐逝波,茫茫大地兮,崇者山而卑者河。何世人之迷昧兮,騖於名利而紛挈!豈知太清之上,更有神凝無謐,超出乎塵劫以外,終乾坤而不磨。隻俄頃兮能夠遍遊於九有,笑塵凡之百齡兮僅頃刻。子不見夫樵者觀弈兮爛其柯,是知清虛之理莫測,神仙之樂居多。抽子之佩兮慨且歌,於焉不醉兮如此良宵何!
既而更闌月上,則有美婢數十,各持錦衾繡褥、玉壺金爐、茗盞紗燈,連袂雜遝而至,瞬息間,鋪滿一室。但見綺錦寶玩,金碧相映,光彩陸離。斯須更有三姝,霓裳綃衣,乘風冉冉而下,皆有淩霞閉月,遺世獨立之容。彩含笑出迎,即與三姝見畢。
雲車鶴馭下瑤空,拜見群仙愧莫同。
玄之又玄,呼吸之間。不矯不疾,無倚無偏。
吞吐日月兮啜其英,浩氣澎湃兮得長生。糠秕亂世兮,高躡乎太清。雖天上之無愁兮,羨人間之有情。溯清風於半夜兮,樂故交之瑟琴。白鶴舞兮丹鳳鳴,會看迎子之馭,而覆上乎瑤京!
丁生倉猝離席而拜曰:“既蒙恩眷,敢不拜從。”是夜彩賦絕句二章遣鬟持贈丁生曰:
我欲騎鯨今後去,須知直北是瀛洲。
忽一日,彩謂生曰:“今夕玉城仙史又來相望,將欲授予以煉神養氣之訣,子可暫輟牙簽,以作竟夕之話。”
彩扶起而笑曰:“有合必離,世之常事。獨不記玉城仙史所囑,而乃為無益之悲乎!唯至三年以後,君如遇厄,隻須呼我三聲,即當為爾挽救。”乃緩緩朗詠一絕雲:
彬吾曰:“張翁既已歸天,吾侄理合歸宗。若未聘妻,我以彩兒字汝,意下如何?”
丁生暗思:耳乃番姓,若將大字一畫移上,而以人字改下,得非便是一耳道人乎?遂示以玉城之詩,求其解晰。
彩急令生出拜,呼其衣緋者曰“玉城仙史”,衣白者曰“苕上君”,衣紫者曰“少室靈妃”,次第見畢。
玉城曰:“六年之偶,隻要未了塵緣;五濁之軀,豈能攀髯附上?蓋蝶鄉夢覺,始悟三生;鴛譜名消,方超八界。而神仙亦豈易幾者哉!古來證道雖多,全真不一。有以凡胎而上升者,有以五兵而登仙者,有以脫骸全性而為仙者,皆因功力有淺深,故培養有高低,然未有不具夙根而為仙者也。子固未能一蹴而至,然苟循道而行,孜孜不息,他日或有所獲,亦未可知耳。”
二十四橋春獨豔,何人不覓鄭妖嬈。
及舉殯之日,輕若空棺,丁生驚奇,疾開柩而視之,隻遺釵鈿衣履、亂髮數莖罷了。丁生嗟惋累日,絕意功名,挈攜囊篋,將欲遍遊湖海。
幾次羞向東風立,蛺蝶何緣又入來。
既諷丹篆複清論,天花四散縈我身。
其二
似從天上謫,宛在水中心。
憶昔瑤台會群真,雲璈玉磬俱雜陳。
三姝笑曰:“妾輩今夕特為道賀而來,敢問新郎安在?”
流連莫惜傾玉樽,斯須展我眉上顰。
銀漢昭回月在天,香風吹散碧紗煙。
客到卻慚無供設,特將人液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