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名欺世,妝喬做勢。
童生非衿冒衿,孝廉是舉諱舉。
舅翁主婚,甥婿納聘。
兩人竊名避名,賢否分歧爾許。
當下郗公辭出,嗣薪隨具名刺,到郗公寓所來答拜。敘坐間,郗公取出《滿江紅》詞與嗣薪看了。嗣薪道:“此詞大妙,勝出拙詩數倍。但晚生前已見過。宗坦說是他做的,本來倒是尊作。不知他從那邊抄來?”郗公笑道:“此人長於撮空,到底自露其醜。”因提及前日看三絕句時,不打自招之語,大師笑了一回。嗣薪道:“他剛好抄著挖苦倩筆的詩,也是合當敗露。”郗公道:“尊詠誚長門倩人,極誚得是。金屋貯阿嬌,但以色升,不以才選,若使有自作《長門賦》之才,便是才色雙絕,斷不至於得寵,《長門賦》能夠不作矣。”嗣薪道:“能作《白頭吟》,何愁綠鬢婦,欲為司馬之配,必須卓氏之才。”郗公道:“隻可惜文君乃再嫁之女,必須處子如阿嬌,又複有才如卓氏,方稱全美。”嗣薪道:“天下安得有如此十全的女郎?”郗公笑道:“如此女郎儘有,或者未得與真正才子相遇耳。”兩個又閒話了半晌,嗣薪起家欲彆,郗公取出一卷詩稿,送與嗣薪道:“此是拙詠,可一觀看。”嗣薪接著,回到寓中,就燈下展開細看,卻大半是閨情詩。因想道:“若他是鄉紳,詩中當有台閣氣。若論他在林下,又當有山林氣。今如何卻似閨秀聲口,倒像個女郎做的?”心下好生迷惑。當夜看過半卷,次夙起來再看那半卷時,內有《詠蕉扇》,一詩雲:
宜臼若能知此意,忍將立己德申侯。
宗坦寫畢,郗公接來看時,隻見詩中“壁”字誤寫“璧”字,“摧”字,誤寫“推”字,“枰”字誤寫“秤”字,便道:“尊製甚妙,不但詠棋,更得禪門虛空之旨,正切與雲師奕棋意。但詩中寫錯幾字,倒是為何?”宗坦跼蹐道:“晚生醉筆草率,故致有誤。”郗公道:“老夫今早也胡亂賦得一首《滿江紅》詞在此就教。”說罷,取出詞箋,遞與宗坦旁觀。詞曰:
古來交戰千年齡,可作楸枰一局看。
話分兩端。卻說隨珠川自郗公出門後,凡有來替女兒說親的,一概謝卻,靜候郗公報音。一日,忽有一媒婆來講道:“有個福建何舉人,要上臨安會試,在此顛末,欲娶一妾。他正斷絃,如有門當戶對的,便娶為正室。有表號在這裡。”說罷,取出一幅紅紙來。珠川接來看時,上寫道:“福建閩清縣舉人何改過,號德明,年二十四歲。”珠川便對瑤姿蜜斯道:“你母舅曾說福建何舉人是當今名流,此人姓名正合母舅所言。我當去拜他一拜,看彆人物如何。”蜜斯害羞不答。珠川竟向媒婆問了何舉人下處,親往投帖,卻值那何改過他出,未曾相見。珠川回到家中,隻見侍兒綠鬟迎著說道:“蜜斯教我對員外說,如何舉人來答拜時,可款留著他,蜜斯要試他的才學哩。”珠川點頭會心。
繡閣煩憑遣,香肌暑為空。
三詩認錯,剛好合著。
關河天涯雌雄判,壁壘斯須進退難。
且說嗣薪納聘以後,初時歡樂,繼複展轉深思道:“那隨蜜斯的詩詞倘或是舅翁代筆,也像《長門賦》不是阿嬌做的,卻如之何如?況儀容窈窕,亦得之傳聞。我一時冒昧,竟未詳審。還須親到那邊訪個確切,才放心得下。”想了一回,次日便來告彆郗公,隻說場期尚遠,欲暫回籍,卻徑密往富陽,看望隨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