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道:“你們女人家,朝晨到和尚家何事?了不得,了不得。”夫人道:“我們是遠路來的,在此歇歇腳走。”公子見是外路來的,一發放膽,便道:“胡說!放屁!莫非偏是和尚家好歇腳?這女子莫非是你拐來的?待我認認看。”就跨向前去扯輕煙。輕煙連連退步時,被他扯住要看。輕煙怒嚷道:“清平天下調戲良家女子,你這強賊!該問剮罪!”遂大呼處所救人。夫人也上前死扭做一團。
再說和氏老夫人與輕煙二人無處居住,恓恓惶惑,出來尋訪琪生與祝公蹤跡。漫漫的不知打那裡去尋起,隻得任憑天命,遇路即行,遇船便搭。行了數月,方到得常州船埠上。天氣已晚,二人孔殷尋不出個宿頭,又不好下飯店。見前麵有座古刹,二人疑是尼庵,要去借宿。及到廟前看時,門已閉上,隻得就在門樓下蹲了一夜。次早,尚未解纜,見廟門早已大開。夫人道:“媳婦,我想天下甚大,知我老爺與孩兒落在那邊?你我儘管這等行去,何時是個了期?身邊川資又將儘,我與你不如進廟中哭訴神明,討個苦兒,求他指導。如果到底不能相逢,我與你現甚麼世,同去尋條死路,也還潔淨。”
輕煙趕緊問道:“祝郎現在在那裡?”鐵頭遂將前情奉告,又道:“我因兵敗,各自逃生,不知他逃往那邊。”二人大哭。鐵頭問輕煙:“因何到此?這同來的是何人?”輕煙就道其以是來的原因。鐵頭聞是琪生母親,倉猝見禮。夫人也問輕煙備細,方知孩兒是他救的,實在稱謝。
到手功名今又去,可知天理在人間。
定海鄒氏妾輕煙題完回身送筆到櫃上去,耳邊忽聞熟睡之聲。輕煙低下頭來,見一小我將衣蒙著臉兒,臥在神櫃之下。遂倉猝扶著夫人出門,還未跨出廟門,忽見兩三小我出去。倒是本地一個惡棍公子,帶著兩個家人,趁早來燒香求簽。一進廟門就撞見她婆媳二人,見輕煙模樣斑斕,遂立住腳狠看。輕煙與夫人低頭就走,他攔住門口不放出去。夫人隻得向前道:“求官人略略便利,讓我們出去。”
一日,有個瞭解在嚴世蕃門下,就托他腳力,用了很多銀子,備上多少禮品,出來拜嚴世蕃為弟子。恐弟子還不大親熱,就拜他做乾兒子。一味撮臀捧屁,世蕃倒也歡樂他。有人問棗核釘道:“世蕃與兄年紀相稱,兄怎就拜做兒子?”棗核釘道:“這是我討他便宜,替家父多添一妻。”那人笑道:“隻是難為了令堂也。”棗核釘也不覺得恥,反洋洋對勁。
單說琪生雨阻在常州飯店中,盤費又儘,日日坐在店房,考慮父母,不知在家安否。又想輕煙放他之情,心內感激。又念婉如與絳玉,邇來不知如何想望。又想到雪娥與素梅被盜劫去,永無見麵之期,就放聲大慟。恰是:
右調《三撾鼓》
再說琪生與鐵頭,自逃獄而出,一起趲行,二人相得甚歡。琪生與鐵頭商討道:“出便出來,卻到那邊安身?”鐵頭道:“無妨,我有一班兄弟在姑蘇洞庭山做買賣,與你到那邊儘可安身。”二人連夜趲至洞庭。鐵頭到各處調集,瞬息堆積二百餘人,本來俱是盜賊強盜。開初原是一個馬夜叉為首,一夥有千人。若訪著一個興頭的人家,就非論彆府外省,定要去劫取來。厥後馬夜叉身故,民氣不齊,就各自為伍,亂去行事。去的去,犯的犯,垂垂閉幕。本日鐵頭返來,卻又複興。本身為首招亡納叛,一月之間又聚有千人。就打縣劫府,好生猖獗。官兵不敢正覷,騷擾得遠近不得安寧。琪生頻頻勸道:“我們不過藉此居住出亡,憂望天赦。若如此大弄,則罪在不赦,如何望出頭日子?”鐵頭恃著勇力,哪肯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