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後,複有楊家執拂伎,一雙慧眼,高出鬚眉丈夫,無俟琴心之挑,不嫌多露之誚。以衛公之勳業,豈乏鮮豔,而他年不聞有《白頭吟》者,亦不成謂非幸也!
崔生又笑曰:“在彆人妻,願其與我私;若在我妻,則又不樂如是。此乃人之恒情,何相詰難耶!”
臨安盧雲卿,鐘情所至,私奔月嵋,才貌雙豔,足稱良伴。而其癡情敏識,真堪與二美伯仲。然彼則流聲竹簡,茲獨埋冇不稱者何也?蓋因月嵋貴後,諱言其事,故家乘闕而不載,史氏聞而不詳。即鷗隱士《豔異》一編,未經搜入。
本來小鶯已知玉娟前後之事,而感春懷偶,亦頗屬念於生。生亦自此或謔、或嘲、或以情詞挑引,遂乘晨夕之間,竟成花月期。玉娟知之,潛賦一章,以謔小鶯曰:
詩內蓋埋冇著三姊妹之名。
蕙香信覺得實,遂不索詩,而謬為他語以複霞如。
數日賊去,其夫曉起出門,忽有烏鴉百數,噪舞於前。其夫異之,隨鴉而往,將近城濠,鴉即繞聚不散,其下有屍橫仆水畔,細視之,即玉娟也。
霞如驚詫曰:“兄何出言悖禮,謬誕如果。夫西廂紅樹,崔鶯之醜行也。妾雖愚笨,頗能以禮自嫻。因屬兄妹之稱,故爾相見不避,何乃擬人以匪類,引誘以淫褻耶!”
不為尋春卻遇春,海棠紅映石榴裙。
霞如雖極防閒,而娟、鶯意合,每涉私期,則相互遞相守望。崔生一朝而有三美,偷寒送暖,互締鴛鴦。蓋因霞如有詩癖、棋癖,若使吵嘴陣圍,則子聲丁丁,竟日不倦;或以新題限韻,則盤桓月尾,徹夜凝神。故生得以乘間尋歡,偷閒赴約。厥後小鶯每以細故撻其女奴,女奴含憤,遂以其事告密屠氏。
玉娟佯問曰:“適間從外而去者,莫非是壽哥乎?彼何由擅入姊姊寢室?”
小鶯年既嬌小,性亦幽妍,賦詩極纖巧之思,縱談含滑稽之意,而愛花夙起,惜月眠遲,最得美人之態。
其二
學舞斑衣事兩親,妝台日日畫眉新。
是日,展卷數四,而以心境搖搖,莫能成誦。唯側耳而聽,並窺其日影之斜。及候至夜靜,杳無蕙香動靜。
少小相將並長成,海棠花底兩含情。
霞如曰:“彼時君固索吟,妾以羞怯不果。及君退出,而率爾成章,即令蕙香送達請正,信有之也。”
深幸雲車臨半夜,漫叫桃洞覓胡麻。
玉娟看畢,心下想曰:“本來霞姊先已托意壽哥,故其回詩訂約如此,吾且匿下,以阻其會。”
無窮幽思禁不住,何堪鶯語更催愁。
輕拖玉佩裙裁霧,斜壓金釵鬢嚲鴉。
霞如正色曰:“彆事能夠相容,此乃名節所繫,使異時伉儷之夜,何故為元!設或子妻亦被人竊,子意甘否?”
今宵重向東樓宿,幾度挑燈思黯然。
請君三複宋弘言,下堂莫把荊布棄。
簾外幽篁仍滯月,庭前芳草白含煙。
月光輝不夜,梅蕊露芳春。
輕風剪剪拂羅幃,博得新愁壓黛眉。
燕並雕梁偶,花飛綺陌塵。
其父以縣試期邇,遣人立逼回家。崔買賣猶遊移未決,玄洲曰:“試事難緩,郎君速宜歸去摒擋,待進學以後,無妨再來肄業。”生乃怏怏而行,及見霞如送出,幾欲淚下,而玉娟亦歎恨不已。
崔生亦笑曰:“我倒非謊,隻怕卿太弄乖,隻今詩翰珍之笥篋。況自抵卿家以來,每夜會於東齋者,已頻頻矣,亦可諱言不是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