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尋春卻遇春，海棠紅映石榴裙。

既而合巹畢而眾賓散，諸婢各秉巨燭，簇擁進房。及合歡之際，畏掩退避，猶然處子也。

花茵上人曰：情之一字，能令人死。即不死，亦令人癡，多數閨閣尤甚。如文君私奔長卿，紅拂妓之奔李衛公，則不成謂癡也。何也？彼蓋以丈夫之眼，識豪傑於風塵。雙瞳不瞽，臭味自投。不奔，直令豪傑氣短耳；奔之，初不以後代情多也。以故其奔也，非情也，識也。

月色已高銀燭爛，漫將明鏡更憑窗。

胡蝶不歸芳草暮，斷腸秋色在深閨。

莫叫靜夜空遲月，已向輕風待囀鶯。

及事畢而出，則見小鶯潛立於扉外，崔生迎住而問曰：“姨姨刺繡功忙，哪得漫步至此？”小鶯曰：“最怪那蛺蝶偷花，以是尋探動靜。敢問哥哥，碧桃與蘭孰勝？”崔生曰：“蘭得其香，桃得其豔，則蘭為尤，桃差遜耳。”小鶯曰：“世有貪花者，得蘭不敷，而又竊桃，子覺得何如？”生知諷己，乃答曰：“此情種也。”

烏鵲橋成渡，鳳凰樓乍新。

蕙香莫喻其旨，但唯唯罷了。是夜玉娟候至更闌，霞、鶯睡熟，果與愛婢采芳逸出版齋。

綠鎖葳蕤曉院深，桃花雖豔未關情。

蛺蝶愛香原惜伴，蜘蛛因巧故含絲。

海棠合把仙妃喚，不遇知音豈解憐。

一日飯後，崔生以進見屠氏而出，轉過西軒，適值霞如曉妝初畢，單獨靠在雕欄。崔生徐步至側，低聲問曰：“顰蛾獨立，倚檻沉吟，妹亦有所思耶？”

崔生笑曰：“西廂紅樹，妹所約也，故自昨暮盼至今晨，滿望佳期允就。今以覓問青鸞，幸窺仙榻，洵乃天作之合，何言誤耶！”

月光輝不夜，梅蕊露芳春。

蕙香持進中屏，將欲轉過迴廊，忽值玉娟單獨內出，乃從旁而趨。玉娟牽裾詰問曰：“觀汝汲汲而行，得非自崔季文書室中來耶？”

明星將爛矣，臨鏡莫遲留。

其四

忸捏夜深明月下，隔窗私語被人聞。

崔生曰：“子亦不消發怒，使我愈想愈疑，那幾夜同床共枕，調笑歡噱，豈是花妖月怪，冒卿之名乎？然要知其詳，須問蕙香，便見明白。”

崔生稍以微詞挑之，霞唯昂首不答，遂即趨出。將欲掩扉展卷，忽見雙鬟蕙香，疾步而至，袖中取出片紙曰：“此大蜜斯命以送郎者也。”崔生展而視之，上書一絕雲：

少頃，玄洲自外歸，欣然相見，備問寒溫。是晚設席內齋，留臥於廳側之小樓。崔生為憶霞如之美，展轉不能寢息。遂挑燈握筆，向粉壁上題七言一概雲：

密約最宜防弱妹，佳章頻願和新聲。

崔生心下猜疑，乃低聲問曰：“曩者予自內出，值卿倚欄看花，索卿為詩，而卿不允。厥後蕙香以詩付我，有‘深閨姊妹，梳洗向花’之句，果是佳作乎！”

玉娟又有絕句一首，私寄崔生曰：

卷七

霞如回顧，見是崔生，斂容而答曰：“非也。特為海棠初吐，豔冶堪憐，故偶爾偷閒一看耳。”

霞如即依原韻答覆，其詩不及備錄。

霞如性極清貞，韻偏超脫，雖陋崔鶯私諧月夜之期，卻憐飛燕獨擅昭陽之寵，而不肯輕笑，笑必嫣然；不喜多言，言必有致，最得美人之韻。然自聞玉娟之事，深含醋意，嘗作古體一章，以諷崔生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