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女無知,驚擾了先生,還瞥包涵。”
那隻栩栩如生的楊氏金鳳,將她的如緞長髮簪起,也彷彿斂去了她的少女苦衷,一夕成人。
謝允正想著,一隻雨花鴿驀地停在了窗台上,衝他咕咕直叫。他取下信鴿所縛函件,見紙筒邊刻了一個陰文“穆”字,便知又是穆離軒來信。
“無妨,門生還未進屋,都在內裡玩鬨。”謝允收了手帕,將函件交予子歌,“昨夜剛收了一批天書,都在我房中,你且遣穆離雋來取便是了。”
“我見雨花鴿進了院裡,怕它擾了你上課。”
他看著那黑衣少年攀於樹上,笑吟吟地吃著果子,觀她練劍。少年年紀不大,身法卻輕巧非常,雙足點於枝梢,隨風悄悄擺動。
他不知子歌從何學來如此技藝。疇昔她在樂坊,一貫隻愛操琴寫詞,林宛雖有傳授舞劍,但也是僅供撫玩把玩,冇有實戰之用。但現在她卻日日晨起練劍,身法詭譎,劍勢淩厲,一招一式間,頗具大師風采,即便有阿誰武功奇高的少年相伴,她也不至於進步如此神速,竟不似隻習武數日之人。
“不要,樹上好玩,能夠摘果子吃。”那少年不依不饒,抱著樹枝大聲耍賴。
十年工夫,未曾消逝那一刻的冷傲。即便厥後幾次來往,相處光陰漸長,他的表情卻一如初見。在她麵前,他便是那目不識丁的莽夫,隻能淺笑稱諾。她代楊後之命統掌青鸞報,他便不時提點,極力互助;她不肯子歌入私塾讀書,他便攜謝邈去樂坊,教子歌讀書識字;她夙來體弱多病,他便四周尋醫問藥,再旁若無事地送到樂坊中,托月笙煎給她服用……
“但是京中景象有變?”他忍不住出聲扣問。子歌將紙鋪平,上有八字草書:年底京中,郡主招親。
東風十裡焚燬,青鸞報也隻得轉上天下。趙月笙在城外不遠找了一處田宅,安設坊中的歌姬樂工,而將來往資訊的查閱堆積,皆定在了私塾中,由子歌調配。故她常日裡除了練劍,多在房中措置各地來報,彆的便是與遠在京都的穆離軒手劄來往。
這個叫穆離雋的少年,一向便陪在子歌擺佈。他的脾氣雖惡劣如稚童,常常招來很多費事,子歌卻一向對他多有照顧。夜裡他睡在子歌屋外的廳中,常常會蹬被子,子歌半夜老是起家為他掖背角。
天絕頂,那邊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冷土掩風騷。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
“謝伯伯,本日青鸞報可有新動靜?”
翻到《唐風·無衣》時,謝允的聲音微微一頓,神采有變。他悄悄歎了口氣,將書卷交予了身邊的門生,本身則負手立於窗前,再不發一言。
那日中秋事情,他身在異地,聞訊趕回綾羅城時,東風十裡已成一片焦土。他上報官府,差役前來調查,卻說是堂中燭火過旺而至,實在好笑。樂坊在趙月笙的管治下,一貫是謹慎用火,人走燭滅,更何況,當時林宛也尚在坊中,又怎會讓此等事情產生?
林宛……
熹微晨光,穿堂入室,灑在遍落桂花的前廊下。玄月金桂將儘,寥完工泥碾作塵,唯不足香仍舊。
“散去罷。”
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他啞聲說道,揮了揮手。孺子得令,便都魚貫而出,在廊下肆意打鬨,一時笑聲陣陣,獨留他一人在屋中,煢煢孤單,喟然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