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使項聲、龍且攻九江,數月,龍且破九江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兵殺之,乃間行與何俱歸漢。十仲春,九江王至漢。漢王方踞床洗足,召布入見。布大怒,悔來,欲他殺;及出就舍,帳禦、飲食、從官皆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因而乃令人入九江;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儘殺布老婆,布使者頗得故交、倖臣,將眾數千人歸漢。漢益九江王兵,與俱屯成皋。
荀悅論曰:夫立策決勝之術,其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勢,三曰情。形者,言其大抵得失之數也;勢者,言其臨時之宜、進退之機也;情者,言其心誌可否之實也。故策同、事等而功殊者,三術分歧也。
漢王出滎陽,至成皋,入關,出兵欲複東。轅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歲,漢常困。願君王出武關,項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勿戰,令滎陽、成皋間且得歇息,使韓信等得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複走滎陽。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得歇息,複與之戰,破之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與黥布行出兵。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與戰。
漢紀二(起強圉作噩,儘著雍閹茂,凡二年)
信募生得廣武君者予令媛。有縛致麾下者,信解其縛,東鄉坐,師事之。問曰:“仆欲北攻燕,東代齊,何若而有功?”廣武君推卻曰:“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信曰:“仆聞之,百裡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與不消,聽與不聽也。誠令成安君聽足下計,若信者亦已為禽矣。以不消足下,故信得侍耳。今仆委心歸計,願足下勿辭。”廣武君曰:“今將軍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東下井陘,不終朝而破趙二十萬眾,誅成安君;名聞海內,威震天下,農夫莫不輟耕釋耒,衤俞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者,此將軍之所長也。但是眾勞卒罷,實在難用。今將軍欲舉倦敝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不得,攻之不拔,情見勢屈;曠日耐久,糧食單竭。燕既不平,齊必距境以自強。燕、齊相持而不下,則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此將軍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曰:“但是何由?”廣武君對曰:“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按甲休兵,鎮撫趙民,百裡以內,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北首燕路,而後遣辨士奉天涯之書,暴其所善於燕,燕必不敢不平從。燕已從而東臨齊,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曰:“善!”從其策,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遣使報漢,且請以張耳王趙,漢王許之。楚數使奇兵渡河擊趙,張耳、韓信來往救趙,因行定趙城邑,出兵詣漢。
三年丁酉,公元前二零四年冬,十月,韓信、張耳以兵數萬東擊趙。趙王及成安君陳餘聞之,聚兵井陘口,號二十萬。
故曰:權不成豫設,變不成先圖。與時遷徙,應物竄改,設策之機也。
及宋義待秦、趙之斃,與昔卞莊刺虎同說者也。施之戰國之時,鄰國相攻,無臨時之急,則可也。戰國之立,其日久矣,一克服敗,一定以存亡也;其勢非能急於亡敵國也;進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時,承敵之斃,其勢然也。今楚、趙所起,其與秦勢不併立,安危之機,呼吸成變,進則定功,退則受禍。此同事而異勢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