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甲午,封皇子昱為琅邪王。
敦恐卓於後為變,又遣參軍丹楊樂道融往邀之,必欲與之俱東。道融雖事敦,而忿其悖逆,乃說卓曰:“主上親臨萬機,自用譙王為湘州,非兼任劉隗也。而王氏擅權日久,卒見分政,便謂瀆職,背恩肆逆,舉兵向闕。國度遇君至厚,今與之同,豈不違負大義!生為逆臣,死為愚鬼,永為宗黨之恥,不亦惜乎!為君之計,莫若偽許報命,而馳襲武昌,大將軍士眾聞之,必不戰自潰,大勳可就矣。”卓雅不欲從敦,聞道融之言,遂決,曰:“吾本意也。”乃與巴東監軍柳純、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譚該等露檄數敦逆狀,帥所統致討。遣參軍司馬讚、孫雙奉表詣台,羅英至廣州約陶侃同進。戴淵在江西,先得卓書,表上之,台內皆稱萬歲。陶侃得卓信,即遣參軍高寶帥兵北下。武昌城中傳卓軍至,人皆奔散。
永昌元年壬午,公元三二二年春,正月,郭璞覆上疏,請因皇孫生,下赦令,帝從之。乙卯,大赦,改元。
太子中庶子溫嶠謂仆射周顗曰:“大將軍此舉似有地點,當無濫邪?”顗曰:“不然。人主自非堯、舜,何能無失,人臣安可舉兵以脅之!行動如此,豈得雲非亂乎!處仲狼抗無上,其意寧有限邪!”
帝使侍中王彬勞敦。彬素與顗善,先往哭顗,然後見敦。敦怪其容慘,問之。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曰:“伯仁父老,兄之親朋;在朝雖無謇愕,亦非阿黨,赦後加上極刑,以是傷惋也。”因勃然數敦曰:“兄抗旌犯順,殛斃忠良,圖為不軌,禍及流派矣!”辭氣慷慨,聲淚俱下。敦大怒,厲聲曰:“爾狂悖乃至此,以吾為不能殺汝邪!”時王導在坐,為之懼,勸彬起謝。彬曰:“腳痛不能拜!且此複何謝!”敦曰:“腳痛孰若頸痛!”彬殊無懼容,竟不肯拜。
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趙,趙以武為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帝命刁協、劉隗、戴淵帥眾攻石頭,王導、周顗、郭逸、虞潭等三道出戰,協等兵皆大敗。太子紹聞之,欲自帥將士決鬥;升車將出,中庶子溫嶠執鞚諫曰:“殿下國之儲副,何仍舊身輕天下!”抽劍斬鞅,乃止。敦擁兵不朝,放士卒劫奪,宮省奔散,惟安東將軍劉超按兵直衛,及侍中二人侍帝側。帝脫軍裝,著朝服,顧而言曰:“欲得我處,當早言!何至害民如此!”又遣使謂敦曰:“公若不忘本朝,於此停戰,則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當歸琅邪以避賢路。”
辛未,大赦。以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並讓不受。
敦初起兵,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約與之俱下,卓許之。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參軍孫雙詣武昌諫止敦。敦驚曰:“甘侯前與吾語雲何,而更有異?合法慮吾危朝廷耳!吾今但除姦凶,若事濟,當以甘侯作公。”雙還報,卓意猜疑。或說卓:“且偽許敦,待敦至都而討之。”卓曰:“昔陳敏之亂,吾先從而後圖之,論者謂吾懼逼而思變,心常愧之。今若複爾,何故自明!”卓令人以敦旨告順陽太守魏該,該曰:“我以是起兵拒胡賊者,正欲忠於王室耳。今王公舉兵向天子,非吾所宜與也。”遂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