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還,至洛陽,赦韓信,封為淮陰侯。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多稱病,不朝從;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嘗過樊將軍噲,噲膜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上嘗安閒與信言諸將能將兵多少。上問曰:“如我能將多少?”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覺得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上居晉陽,聞冒頓居代穀,欲擊之。令人覘匈奴,冒頓匿其懦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覆使劉敬往使匈奴,未還;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逾句注。劉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誇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覺得匈奴不成擊也。”是時,漢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繫敬廣武。帝先至平城,兵未儘到;冒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帝用陳平秘計,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謂冒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於終非能居之也。且漢主亦有神靈,單於察之!”冒頓與王黃、趙利期,而黃、利兵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乃得救之一角。會天大霧,漢令人來往,匈奴不覺。陳平請令強弩傅兩矢,本土,從解角直出。帝出圍,欲驅;太仆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漢雄師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令樊噲止定代地。上至廣武,赦劉敬,曰:“吾不消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矣。”乃封敬二千戶為關內侯,號為建信侯。帝南過曲逆,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乃更封陳平為曲逆侯,儘食之。平從帝撻伐,凡六出奇計,輒益封邑焉。
臣光曰:王者以仁義為麗,品德為威,未聞其以宮室填服天下也。天下不決,當克己節用以趨民之急;而顧以宮室為先,豈可謂之知所務哉!昔禹卑宮室而桀為傾宮。創業垂統之君,躬行儉仆以示子孫,其末流猶入於淫靡,況示之以侈乎!乃雲“無令後代有以加”,豈不謬哉!至於孝武,卒以宮室罷敝天下,一定不由酂侯啟之也!
匈奴攻代。代王喜棄國自歸,赦為郺陽侯。辛卯,立皇子快意為代王。
七年辛醜,公元前二零零年冬,十月,長樂宮成,諸侯群臣皆朝賀。先黎明,謁者治禮,以次引入殿門,陳東、西鄉。衛官俠陛及羅立廷中,皆執兵,張旗號。因而天子傳警,輦出房;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複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置酒”,禦史法律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嘩失禮者。因而帝曰:“吾乃本日知為天子之貴也!”乃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初,秦有天下,悉內六國禮節,采擇其尊君、抑臣者存之。及通製禮,很有所增損,大略皆襲秦故,自天子稱呼下至佐僚及宮室、官名,少所變改。其書,後與律、令同錄,藏於理官。法家又複不傳,民臣莫有言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