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長吏多出於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後輩,選郎吏又以富訾,一定賢也。且古所謂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非謂積日累久也;故小材雖累日,不離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幫手,是以有司極力儘知,務治其業而以赴功。今則不然,累日以取貴,積久乃至官,是以廉恥貿亂,賢不肖渾殽,未得其真。臣愚覺得使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擇其吏民之賢者,歲貢各二人以給宿衛,且以觀大臣之能;所貢賢者有賞,所貢不肖者有罰。夫如是,諸吏二千石皆經心於求賢,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賢人,則三王之盛易為,而堯、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為功,實試賢達為上,量材而授官,錄德而定位,則廉恥殊路,賢不肖異處矣!
臣聞眾少成多,積小致巨,故賢人莫不以暗致明,以微致顯;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虖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乃至之矣。言出於己,不成塞也;行發於身,不成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以是動六合也。故儘小者大,慎微者著;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銷膏而人不見也;此唐、虞之以是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
春,仲春,丙戌朔,日有食之。
七國之敗也,吳王子駒亡走閩越,怨東甌殺其父,常勸閩越擊東甌。閩粵從之,出兵圍東甌,東甌令人垂危天子。天子問田蚡,蚡對曰:“越人相進犯,固其常;又數反覆,自秦時棄不屬,不敷以煩中國往救也。”莊助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誠能,何故棄之!且秦舉鹹陽而棄之,何但越也!今小國以貧困來垂危,天子不救,尚安所愬,又何故子萬國乎!”上曰:“太尉不敷與計。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出兵郡國。”乃遣助以節出兵會稽。會稽守欲距法不為發,助乃斬一司馬,諭意指,遂出兵浮海救東甌。未至,閩越引兵罷。東甌請舉海內徙,乃悉舉其眾來,處於江、淮之間。
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治亂廢興在於己,非天降命,不成得反;其所籌劃悖謬,失其統也。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剛正,遠近莫敢不壹於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陰陽調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霸道終矣!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賤不得致也。今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勢,又有能致之資;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但是六合未應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養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萬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養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故南麵而治天下,莫不以教養為大務。立太學以教於國,設癢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以誼,節民以禮,故其科罰甚輕而禁不犯者,教養行而風俗美也。聖王之繼亂世也,打掃其跡而悉去之,複修教養而崇起之;教養已明,風俗已成,子孫循之,行五六百歲尚示敗也。秦滅先聖之道,為輕易之治,故立十四年而亡,其遺毒餘烈至今未滅,風俗薄惡,群眾囂頑,抵冒殊抜,熟爛如此之甚者也。竊譬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可,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治而至今不成善治者,失之於當更化而不更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