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圍譙城,不下。退攻城父,拔之。壬申,遣其行台左丞王偉等詣建康說上曰:“鄴中文武同謀,召臣共討高澄。事泄,澄幽元善見於金墉,殺諸元六十餘人。河北物情,俱念其主,請立元氏一人以從人望,如此,則陛下有繼絕之名,臣景有建功之效。河之南北,為聖朝之邾、莒;國之男女,為大梁之臣妾。”上覺得然,乙亥,下詔以太子舍人元貞為鹹陽王,資以兵力,使還北主魏,須渡江,許即位,儀衛以乘輿之副給之。貞,樹之子也。
丙午,紹宗至城下,引步騎萬人攻潼州刺史郭鳳營,矢下如雨。淵明醉,不能起,命諸將救之,皆不敢出。北兗州刺史胡貴孫謂譙州刺史趙伯超曰:“吾屬將兵而來,本欲何為,今遇敵而不戰乎?”伯超不能對。貴孫獨帥麾下與東魏戰,斬首二百級。伯超擁眾數千不敢救,謂其下曰:“虜盛如此,與戰必敗,不如全軍早歸,能夠免罪。”皆曰:“善!”遂遁還。
東魏大將軍澄使多數督高嶽救彭城,欲以金門郡公潘樂為副。陳元康曰:“樂緩於機變,不如慕容紹宗;且先王之命也。公但推赤忱於斯人,景不敷憂也。”時紹宗在外,澄欲召見之,恐其驚叛;元康曰:“紹宗知元康特蒙顧待,新令人來餉金;元康欲安其意,受之而厚答其書,保無異也。”乙酉,以紹宗為東南道行台,與嶽、樂同行。初,景聞韓軌來,曰:“啖豬腸兒何能為!”聞高嶽來,曰:“兵精人凡。”諸將無不為所輕者。及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曰:“誰教鮮卑兒解遣紹宗來!若然,高王定未死邪?”
澄疑谘議溫子升知瑾等謀,方使之作獻武王碑,既成,餓於晉陽獄,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冇其家口,太尉長史宋遊道收葬之。澄謂遊道曰:“吾近書與京師諸貴,論及朝士,以卿僻於朋黨,將為一病。今乃知卿真是重故舊、尚節義之人,天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玄月,辛醜,澄還晉陽。
初,侯景常戒梁人曰:“逐北勿過二裡。”紹宗將戰,以梁人輕悍,恐其眾不能支,一一引將卒謂之曰:“我當陽退,誤吳兒使前,爾擊其背。”東魏兵實敗走,梁人不消景言,乘勝深切。魏將卒以紹宗之言為信,爭共掩擊之,梁兵大敗,貞陽侯淵明及胡貴孫、趙伯超等皆為東魏所虜,失亡士卒數萬人。羊侃結陳徐還。
上方晝寢,宦者張僧胤白朱異啟事,上駭之,遽起升輿,至文德殿閣。異曰:“寒山失律。”上聞之,恍然將墜床。僧胤扶而就坐,乃歎曰:“吾得無複為晉家乎!”
冬,十一月,魏丞相泰從魏主狩於歧陽。
初,濟少居江東,博學能文。與上有布衣之舊,知上有弘願,然負氣不平,常謂人曰:“會於盾鼻上磨墨檄之。”上甚不平。及即位,或薦之於上,上曰:“人雖有才,亂俗好反,不成用也。”濟上書諫上崇信佛法、為塔寺奢費,上大怒,欲集朝眾斬之;朱異告密之,濟逃奔東魏。澄為中書監,欲用濟為侍讀,獻武王曰:“我愛濟,欲全之,故不消濟。濟入宮,必敗。”澄固請,乃許之。及敗,侍中楊遵彥謂之曰:“衰暮何必複爾?”濟曰:“壯氣在耳!”因下辨曰:“自傷年紀摧頹,功名不立,故欲挾天子,誅權臣。”澄欲宥其死,親問之曰:“荀公何意反?”濟曰:“奉詔誅高澄,何謂反!”有司以濟老病,鹿車載詣東市,並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