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庚戌,齊主還鄴。
中書郎殷不害先於彆所督戰,城陷,失其母。時冰雪交積,凍死者填滿溝塹。不害行哭於道,求其母屍,無所不至。見溝中死人,輒投下捧視,舉體凍濕,水漿不入口,號哭不輟聲。如是七日,乃得之。
癸亥,武寧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召公卿議之。領軍胡僧祐、太府卿黃羅漢曰:“二國通好,未有嫌隙,必應不爾。”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無此理。”乃複使琛使魏。丙寅,於謹至樊、鄧,梁王詧帥眾會之。丁卯,帝停講,表裡戒嚴。王琛至石梵,未見魏軍,馳書報黃羅漢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媒介皆兒戲耳。”帝聞而疑之。庚午,複講,百官戎服以聽。辛未,帝使主書李膺至建康,征王僧辯為多數督、荊州刺史,命陳霸先徙鎮揚州。僧辯遣豫州刺史侯瑱帥程靈洗等為前軍,兗州刺史杜僧明帥吳明徹等為後軍。甲戌,帝夜登鳳皇閣,徙倚感喟曰:“客星入翼、軫、今必敗矣!”嬪禦皆泣。
乙亥,齊儀同三司元旭坐事賜死。丁醜,齊主如晉陽。齊主之未為魏相也,太保、錄尚書事平原王高隆之常侮之,及將受禪,隆之複覺得不成,齊主由是銜之。崔季舒譖“隆之每見訴訟者輒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帝禁之尚書省。隆之嘗與元旭飲,謂旭曰:“與王交,當存亡不相負。”人有密言之者,帝由是發怒,令懦夫築百餘拳而舍之。辛巳,卒於路。久之,帝追忿隆之,執其子慧登等二十人於前,帝以鞭叩鞍,一時頭絕,並投屍漳水;又發隆之塚,出其屍,斬截骸骨焚之,棄於漳水。
陸法和聞魏師至,自郢州入漢口,將赴江陵。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賊,但鎮郢州,不須動也!”法和還州,堊其城門,著衰絰,坐葦蓆,整天,乃脫之。
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開回車路以通漢中。
丁未,齊主複自擊柔然,大破之。
帝性殘暴,且懲高祖寬縱之弊,故為政尚嚴。及魏師圍城,獄中死囚且數千人,有司請釋之以充兵士;帝不準,悉令棓殺之,事未成而城陷。
帝好玄談,辛卯,於龍光殿講《老子》。
是歲,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導卒。
散騎郎新野庾季才言於上曰:“客歲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氣乾北鬥。心為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宜留重臣鎮江陵,整旆還都以避其患。假令魏虜侵蹙,止失荊、湘,在於社稷,猶得無慮。”上亦曉天文,知楚有災,歎曰:“禍福在天,避之何益!”
蒲月,魏直州人樂熾、洋州人黃國等反叛,開府儀同三司高平田弘、河南賀若敦討之,不克。太師泰命車騎大將軍李遷哲與敦共討熾等,平之。仍與敦南出,徇地至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降之,巴、濮之民皆附於魏。蠻酋向五子王等陷白帝,遷哲擊之,五子王等遁去,遷哲追擊,破之。泰以遷哲為信州刺史,鎮白帝。信州先無儲備,遷哲與軍士共采葛根為糧,時有異味,輒分嘗之,軍士感悅。屢擊叛蠻,破之,群蠻懾服,皆送糧餼,遣後輩入質。由是州境安眠,軍儲亦贍。
癸酉,以陳霸先為司空。
齊中書令魏收撰《魏書》,頗用愛憎為批駁,每謂人曰:“何物小子,敢與魏收作色!舉之則使昇天,按之則使上天!”既成,中書舍人盧潛奏:“收誣罔一代,罪當誅!”尚書左丞盧斐、頓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收啟齊主雲:“臣既樹敵強宗,將為刺客所殺。”帝怒,因而斐、庶及尚書郎中王鬆年皆坐謗史,鞭二百,配甲坊。斐、庶死於獄中,潛亦坐繫獄。然時人終不平,謂之“穢史”。潛,度世之曾孫;斐,同之子;鬆年,遵業之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