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國常以遠標兵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慎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為用。虜數應戰,充國死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明天子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壹鬥而死,可得邪!”初,罕、幵豪靡當兒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後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充國覺得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彆,毋取並滅。天子告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又以其所捕老婆、財物儘與之。”充國計欲以威望招降罕、幵及劫略者,閉幕虜謀,徼其疲劇,乃擊之。
上詔破羌、強弩將軍詣屯所,以十仲春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羌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壞,欲罷馬隊,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會得進兵璽書,充國子中郎將卬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將,以傾國度,將軍守之可也。即利與病,又何足爭?一旦分歧上意,遣繡衣來責將軍,將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度之安!”充國漢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虜得至是邪!往者舉可先行羌者,吾舉辛武賢;丞相禦史複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羌。金城、湟中穀斛八錢,吾謂耿中丞:‘糴三百萬斛穀,羌人不敢動矣!’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且費其半。失此二冊,羌人致敢為逆。失之毫厘,差以千裡,是既然矣。今兵久不決,四夷卒有擺盪,相因此起,雖有知者不能善厥後,羌獨足憂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為忠告。”
趙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渡,輒營陳;會明畢,遂以次儘渡。虜數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成馳逐,此皆驍騎難製,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敷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峽中無虜,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數千人守杜四望峽中,兵豈得入哉!”
上頗潤色,宮室、車服盛於昭帝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諫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躬聖質,總萬方,惟思世務,將興承平,聖旨每下,民欣然若重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受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也。其務在於期會、簿書、斷獄、聽訟罷了,此非承平之基也。臣聞民者,弱而不成勝,愚而不成欺也。聖主獨行於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鹹言之,故宜謹選擺佈,審擇所使。擺佈以是正身,所使以是宣德,此其本也。孔子曰:‘安上治民,莫長於禮,’非空言也。王者未製禮之時,引先王禮宜於今者而用之。臣願陛下承天心,發大業,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製,驅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則俗何故不若成、康,壽何故不若高宗!竊見當世趨務分歧於道者,謹條奏,唯陛下財擇焉。”吉意覺得:“世俗聘妻、送女無節,則貧人不及,故不舉子。又,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於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章;今高低僣差,大家便宜,是以貪財誅利,不畏滅亡。周之以是能致治刑措而不消者,以其禁邪於冥冥,絕惡於未萌也。”又言:“舜、湯不消三公、九卿之世而舉皋陶、伊尹,不仁者遠。今使俗吏得任後輩,率多驕驁,不通古今,無益於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孃家及故交,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去角抵,減樂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儉。古者工不造雕瑑,商不通侈糜,非工、商之獨賢,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為迂闊,不甚寵異也。吉遂謝病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