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歲,瀕河郡蝗生。
莽性躁擾,不能有為,每有所興造,動欲慕古,不度時宜,軌製又不定;吏緣為奸,天下謷謷,陷刑者眾。莽知民愁怨,乃下詔:“諸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統統勿治。”然它政悖亂,科罰深切,賦斂重數,如同故焉。
莽下詔:“將以是歲四仲月遍行巡狩之禮,太官齎糽、乾肉,內者行張坐臥;所過毋得有所給。俟畢北巡狩之禮,即於土中居洛陽之都。”群公奏言:“天子至孝,新遭文母之喪,色彩未複,飲食損少;今一歲四巡,門路萬裡,春秋尊,非讙、乾肉之所能堪。且無巡狩,須闋大服,以安聖體。”莽從之,要期以天鳳七年巡狩;厥來歲,即土當中,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洛陽營相宅兆,圖起宗廟、社稷、郊兆雲。
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伊墨居次雲勸單於和親,遣人之西河虎猛製虜塞下,告塞吏雲:“欲見和親侯。”和親侯者,王昭君兄子歙也。中部都尉以聞,莽遣歙、歙弟騎都尉、展德侯颯使匈奴,賀單於初立,賜黃金、衣被、繒帛;紿言侍子登在,因購求陳良、終帶等。單於儘收陳良等二十七人,皆械檻付使者,遣廚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歙、颯。莽作焚如之刑,燒殺陳良等。
莽複申下金、銀、龜、貝之貨,頗增減其賈直,而罷大、小錢,改作貨布、貨幣二品並行。又以大錢行久,罷之恐民挾不止,乃令民且獨行大錢;儘六年,毋得複挾大錢矣。每壹易錢,民用破業而大陷刑。
初,隃糜郭欽為南郡太守,杜陵蔣詡為兗州刺史,亦以廉直為名。莽居攝,欽、詡皆以病免官,歸鄉裡,臥不出戶,卒於家。哀、平之際,沛國陳鹹以律令為尚書。莽輔政,多改漢製,鹹心非之;及何武、鮑宣死,鹹歎曰:“易》稱‘見幾而作,不俟整天。’吾能夠逝矣。”即乞骸骨離職。及莽篡位,召鹹為掌寇大夫;鹹謝病不肯應。時三子參、欽、豐皆在位,鹹悉令解官歸鄉裡,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鹹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書文,壁藏之。又,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山陽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於莽。
益州蠻夷愁擾,儘反,複殺益州大尹程隆。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為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之。
匈奴烏珠留單於死,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須卜當,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雲之婿也。雲常欲與中國和親,又素與於粟置支侯鹹厚善,見鹹前後為莽所拜,故遂立鹹為烏累若韑單於。烏累單於鹹立,以弟輿為左穀蠡王。烏珠留單於子蘇屠胡本為左賢王,後更謂之護於,欲傳以國。鹹怨烏珠留單於貶己號,乃貶護於為左屠耆王。
始建國五年癸酉,公元一三年春,仲春,文母皇太後崩,年八十四;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絕之。新室世世獻祭其廟;元帝配食,坐於床下。莽為太後服喪三年。
初,五威將帥出西南夷,改句町王為侯,王邯怨怒不附。莽諷牂柯大尹周歆詐殺邯。邯弟承起兵殺歆,州郡擊之,不能服。莽又發高句驪兵擊匈奴;高句驪不欲行,郡逼迫之,皆亡出塞,因犯法為寇。遼西大尹田譚追擊之,為所殺。州郡歸咎於高句驪侯騶,嚴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正有它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今猥被以大罪,恐其遂畔,夫餘之屬必有和者。匈奴未克,夫餘、濊貉複起,此大憂也。”莽不尉安,濊貉遂反;詔尤擊之。尤誘高句驪侯騶至而斬焉,傳首長安。莽大說,下書改名高句驪為下句驪。因而貉人愈犯邊,東、北與西南夷皆亂。莽誌方盛,覺得四夷不敷吞滅,專念稽古之事,複下書:“以此年仲春東巡狩,具禮節調劑。”既而以文母太後體不安,且止待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