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讙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因而春、夏斬人都會,百姓震懼,門路以目。
琅邪樊崇起兵於莒,眾百餘人,轉入太山。群盜以崇英勇,皆附之,一歲間至萬餘人。崇同郡人逄安、東海人徐宣、謝祿、楊音各起兵,合數萬人,複引從崇。共還攻莒,不能下,轉掠青、徐間。又有東海刁子都,亦起兵鈔擊徐、兗。莽遣使者發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天鳳三年丙子,公元一六年春,仲春,乙酉,地動,大雨雪;關東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大司空王邑上書,以地動乞骸骨。莽不準,曰:“夫地有動有震,震者有害,動者不害。《春秋》記地動,《易·係》坤動。動靜辟翕,萬物生焉。”其好自誣飾,皆此類也。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廟。
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益州夷棟蠶、若豆等起兵殺郡守,越巂夷人大牟亦叛,殺略吏人。莽召丹還,更遣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曄擊蠻夷若豆等、太傅羲叔士孫喜潔淨江湖之盜賊。而匈奴寇邊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極刑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覺得銳卒。統統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皆保養軍馬,多少各以秩為差,吏儘複以與民。又博募有奇技術能夠攻匈奴者,將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萬數。或言能度水不消舟楫,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持鬥糧,服食藥物,全軍不饑。或言能飛,一日千裡,可窺匈奴;莽輒試之,取大鳥翮為兩翼,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紐,飛數百步墮。莽知其不成用,苟欲獲其名,皆拜為理軍,賜以車馬,待發。初,莽之慾誘迎須卜當也,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單於動靜輒語中國,此方麵之大助也。於今迎當置長安槁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無益。”莽不聽。既恰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征氏,號二征將軍,令誅單於輿而立當代之。出車城西橫廄,未發。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數諫不從,及當出,廷議,尤固言:“匈奴可且覺得後,先憂山東盜賊。”莽大怒,策免尤。
是歲,遣大使五威將王駿、西域都護李崇、戊己校尉郭欽出西域。諸國皆郊迎,送兵穀。駿欲攻擊之,焉耆詐降而聚兵自備,駿等將莎車、龜茲兵七千餘人分為數部,命郭欽及佐帥何封彆將居後。駿等入焉耆,焉耆伏兵要遮駿,及姑墨、封犁、危須國兵為反間,還共襲駿等,皆殺之。欽、封後至焉耆,焉耆兵未還,欽攻擊,殺其老弱,從車師還入塞。莽拜欽為填外將軍,封劋鬍子;何封為集胡男。李崇收餘士,還保龜茲。及莽敗,崇冇,西域遂絕。
天鳳五年戊寅,公元一八年春,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邯鄲以北大雨,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郡稀有人,皆用富賈為之,乘傳求利,交叉天下。因與郡縣通姦,多張空簿,府藏不實,百姓愈病。是歲,莽複下詔申明六筦,每一筦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奸吏猾民並侵,眾庶各不安生,又統統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法律煩苛,民搖手觸禁,不得耕桑,繇役煩劇,而枯旱、蝗蟲相因,獄訟不決。吏用苛暴立威,旁緣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自保,貧者無以自存,因而並起為盜賊,依阻山澤,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廣。臨淮瓜田儀等依阻會稽長州;琅邪呂母聚黨數千人,殺海曲宰,入海中為盜,其眾浸多,至萬數。荊州饑荒,公眾入野澤,掘鳧茈而食之,更相劫奪。新市人王匡、王鳳為平理諍訟,遂推為渠帥,眾數百人。因而諸逃亡者南陽馬武、潁川王常、成丹等,皆往從之。共攻離鄉聚,臧於綠林山中,數月間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等與王匡俱起,眾皆萬人。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複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敷以給貢稅;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奸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為盜賊。”莽大怒,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