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王楊造讖記曰:“赤九以後,癭楊為主。”楊病癭,欲以惑眾;與綿曼賊交通。帝遣騎都尉陳副、遊擊將軍鄧隆征之,楊閉城門不內。帝複遣前將軍耿純持節行幽、冀,所過勞慰王、侯,密敕收楊。純至真定,止傳舍,邀楊相見。純,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楊不覺得疑,且自恃眾強,而純意溫馨,即從官屬詣之;楊兄弟並將輕兵在門外。楊入,見純,純接以禮敬,因延請其兄弟皆入,乃閉閣,悉誅之,因勒兵而出。真定懾伏,無敢動者。帝憐楊謀未發而誅,複封其子為真定王。
初,更始以王閎為琅邪太守,張步據郡拒之。閎諭降,得贛榆等六縣;出兵與步戰,不堪。步既受劉永官號,治兵於劇,遣將徇泰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郡,皆下之。閎力不敵,乃詣步相見。步大陳兵而見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見攻之甚!”閎按劍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擁兵相拒。閎攻賊耳,何謂甚邪!”步起跪謝,與之宴飲,待為上賓,令閎關掌郡事。
劉恭知赤眉必敗,密教弟盆子歸璽綬,習為推讓之言。及正旦大會,恭先曰:“諸君共立恭弟為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殽亂日甚,誠不敷以相成,恐死而無益,願得退為庶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樊崇等謝曰:“此者崇等罪也。”恭複固請,或謂:“此寧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璽綬,叩首曰:“今設置縣官而為賊仍舊,四方痛恨,不複書向,此皆立非其人而至。願乞骸骨,避賢聖路!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無所離死!”因涕零噓唏。崇等及會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後,不敢複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既罷出,各閉營自守。三輔翕然,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裡且滿。後二十餘日,複出,大掠仍舊。
長安城中糧儘,赤眉收載珍寶,大放火燒宮室、市裡,恣行殺掠,長安城中無複人行;乃引兵而西,眾號百萬,自南山轉掠城邑,遂入安寧、北地。鄧禹引兵南至長安,軍昆明池,謁祠高廟,收十一帝神主,送詣洛陽;因巡行園陵,為置吏士奉守焉。
大司空王梁屢違詔命,帝怒,遣尚書宗廣持節即軍中斬梁;廣檻車送京師。既至,赦之,覺得中郎將,北守箕關。
起高廟於洛陽,四時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於宗廟之右;立郊兆於城南。
初,帝從更始在宛,納新野陰氏之女麗華。是歲,遣使迎麗華與帝姊湖陽公主、妹寧平公主俱到洛陽;以麗華為朱紫。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寧平公主,上征通為衛尉。
仲春,己酉,車駕幸修武。
臘日,赤眉設樂大會,酒未行,群臣更相辯鬥;而兵眾遂各逾宮,斬關入,掠酒肉,相互殺傷。衛尉諸葛穉聞之,勒兵入,格殺百餘人,乃定。劉盆子惶恐,日夜啼泣,從官皆憐之。
鮑永、馮衍審知更始已亡,乃發喪,出儲大伯等,封上印綬,悉罷兵,幅巾詣河內,帝見永,問曰:“卿眾安在?”永離席叩首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誠慚以其眾幸繁華,故悉罷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悅。既而永以建功見用,衍遂燒燬。永謂衍曰:“昔高祖賞季布之罪,誅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憂哉!”衍曰:“人有挑其鄰居之妻者,其父老罵而少者報之。後其夫死,取其父老。或謂之曰:‘夫非罵爾者邪?’曰:‘在人慾其報我,在我欲其罵人也!’夫天命難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