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悄上東山，如一雙清寂的眼眸，在漸深的夜色下灑照著溫馨淡然的銀光。

相對而立，天涯凝眸，遠近紗燈和順照出一對風華絕代的剪影，跟著一波輕蕩，堆疊而後消逝。

日前一場追擊戰，天朝雄師在烏滸河旁毀滅西突厥休斜王軍隊近兩萬人，活捉休斜王及其部將、官員三十八名，降敵四千七百人，徹夜虎帳中氛圍極其高漲，各處都燃起火堆，喝酒吃肉，將士們歡笑痛飲，以慶賀這大快民氣的敗仗。

誰討情深不悔，誰說存亡相依，誰說此生與共，誰說海枯石爛？

水中九曲迴廊精美盤曲，與湖心凝翠亭蜿蜒相連，廊前每隔幾步便懸著盞青紗明燈，燈色融融映入淨水暗波，幽幽然和順盈岸。

倒是靳慧笑道：“可貴你我這麼投緣，你既然孤身一人並無去處，便在這裡住著又何妨？不管有甚麼事，起碼得將身子先調度好了再說，今後告彆的話，可莫要再提了。”

水光動搖，心境亦彷彿跟著暗波起伏，空落落無處著力。唯有在落空以後，才曉得本來一個“家”字對人如此首要。冇有家，人便如流落的浮萍，無著無落，無依無靠，何去何從，又該如何麵對？

卿塵是這案子中關頭的證人，是以一向被安設在湛王府，對於夜天湛，她始終存有莫名的心結，本日藉機便對靳慧提出告彆。

數日以後漠北傳來捷報，西突厥休斜王遭擒，穀蘭王接連大敗退出燕然山以北，射護可汗遣使者乞降，要求息戰。

俄然之間，安好的夜裡響起悠悠笛聲。

她在枝葉的暗香中沿著凝翠亭的台階邁下幾步，坐在臨水之處望著月影發楞，伸脫手去，月影在指尖盈盈一晃，伴著波紋碎成金光片片，幽然蕩向湖心。

一時候四周安寂，隻要夜天湛優美的笛音起起落落，隨風飄零，那笛音一絲一轉纏進心底，繞出隔了愛恨的情絲萬縷。卿塵無聲地形貌著他的眼睛、他的淺笑、他的和順，多年之前他是誰？多年今後他又是誰？臉上淺淺清愁，心間利刃交叉，和著淚水緩緩滑落，跌碎在湖水中，激起道道苦澀的縠紋。

天朝自皇族之下，另有鳳、蘇、靳、衛、殷等門閥士族，職位顯赫，分掌朝政，再加上向來與皇族聯婚，建國至今已成蔚然氣候，構成盤根錯節的門閥權勢。

夜天淩獨安閒主帳當中，一燈明照，投在他麵前的漠北輿圖之上，亦映得臉顏表麵通俗，如若刀削。

至此天朝雄師全勝，再無顧慮，天帝馬上下旨革去郭其吏部侍郎之職，將天舞醉坊一案移交刑部及大理寺聯辦，並命湛王主理睬審。現在三省、六部、九司各級戒嚴查辦，陣容驚人。

“你可曉得，你比這月色還要美？”

卿塵單獨往湖中走去。四周深夜喧鬨無聲，夏季輕風醺然，穿枝過葉劈麵撫來，碧色荷姿，或有含苞待放，或有頂風展顏，淩波依水，綽約娉婷。

去那裡呢？卿塵沉默自問，一時竟無話作答。

厥後幾座營帳雖也有火光人聲，但相較四周便收斂很多，整齊地安紮在主帳以後，不時有巡查兵士出入顛末，敗壞的氛圍中不動聲色地保持著鑒戒。

卿塵對著當空明月苦笑，歎了口氣，回身沿著長廊漫無目標地徐行前行。走未幾遠，漸聞暗香劈麵，迴廊一轉，麵前豁然開暢，一望無邊的湖水展現在麵前。垂柳依岸，碧葉連天，湖中荷花伴著細柳長堤遙遙冇於漸濃的夜色中，遠遠看去，月光如輕紗般昏黃飄蕩，仿若一片平靜誘人的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