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指下用力,絲絃微低,她複又漸漸放手,抬手覆在琴上:“我隻是來做我想做的事情。”
卿塵道:“傳位聖旨乃是太上皇親筆所書,禦印封存,絕無半絲疑義。”
卿塵卻緊逼不捨:“即便是罷休一戰,你又有幾分掌控能贏他?”
但是他不想逃,這任憑豪情毀滅統統明智的頃刻,無日,無月,無星,無光,彷彿天下到了絕頂。他隻是夜天湛,她隻是鳳卿塵。無關其他,無關疇昔與將來,無關生與死、悲與喜、對與錯,無關這蒼蒼茫茫、愛恨塵凡。
卿塵悄悄點頭,低聲道:“是。鳳衍此野生於權謀,城府極深,他深知用甚麼體例能使你步入冇有退路的地步,也清楚你不成能對此坐視不睬,你公然便冇有退步。”
就在這一刻逗留的時候,他俄然聽到江上傳來縹緲的琴聲,跟著這易水江流輕濤拍岸,琴音高遠而清閒。大江之畔,一葉扁舟獨係。他刹時從震驚中回醒,揚鞭縱馬,奔馳而去,江水紛繁飛濺,那琴聲越來越近。
孤傲處忽逢敵手,兩邊的精力彷彿不約而同驀地攀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彷彿無形之間兩柄利劍,龍吟聲起,那是對於決鬥一刻的巴望。
夜天湛道:“神策、神禦兩部乃是天軍精兵之重,豈是各州散騎兵馬所能抵擋?”
“他又何嘗不是在賭?”夜天湛雙眸中已逐步規複了昔日溫雅,隻是暗處精密的鋒銳模糊,如針如芒,“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尚難定論。我隻問你一件事,當日清和殿事情,傳位的旨意究竟是真是假?”
七月甲申,覆蓋了伊歌城數日的陰雨消停,金日耀空,光芒遍灑大地。
通天通衢上,湛國法度孤傲;路之絕頂,昊帝描述清冷。
夜天湛眸色漸深,卻唇角微揚,似打趣,似當真:“你莫非就冇有想過,倘若我把你截留在身邊會如何?”
夜天湛再問:“母後呢?”
夜天湛身子微微震驚,臉上難以粉飾地浮起一抹傷感與失落,他抬頭昂首,欣然歎道:“父皇,你畢竟還是不信賴我能做個好天子。”
夜天湛儘是遺憾與痛苦的目光籠在卿塵身上,感慨道:“卿塵,這便是你與那些女子的分歧,我所愛所敬,便是這個你,若得妻如你,天下又如何?”
卿塵立即問道:“倘若神禦軍陣前背叛呢?”
卿塵隻感覺心臟沉重又艱钜地跳動,幾近冇法再接受他的目光。他看著她,彷彿要將接下來的話烙在她心底:“我曾問過你,如果我願儘我所能給你統統想要的,你可願承諾。我夜天湛隻要對你說過的話,就必然會做到,不管成果如何,我都會去做。這平生隻要你想要的,我便給你,明天你要的,我承諾你。”
他的呼吸吹過她的髮際,絲縷膠葛。卿塵幾近能夠聽清他的心跳,如艙外大江波瀾,層層擊岸,由緩漸急,俄然颶風排空,濁浪滔天。他猛地將她帶入度量,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獨行伶仃,他們間的間隔越來越近,相互鎖定了對方的眼睛。目光交撞的頃刻,半空中炙熱的陽光如結薄冰,迫得萬人噤聲,儘皆心寒。
昊帝亦淡淡抬手:“七弟辛苦了。”
兩人間俄然來臨的沉寂令艙外濤聲顯得分外清楚,過了些時候,夜天湛突破了沉默,開口問道:“父皇好嗎?”
夜天湛在掀起船艙那道幕簾的刹時愣住了行動,深深呼吸。江上風吹雲動,緩緩散開黛青色的天底,琴聲漸停,幕簾飄蕩,一隻纖纖玉手挽起了垂簾,一個白衣女子徐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