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太亮，將晏奚的神情恍惚成一片，他手中拂塵揚落，麵對階下說道：“都去偏殿裡候著，誰敢擅自出入，當場打死。”

卿塵驚奇抬眸，元修道：“我在父王的書中見過，原還覺得是皇伯父寫的呢。”

皇後就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處所，裙袂流落如雪，看著他扭曲的臉孔毫無神采，隻見冷然，滿眼無底的冷與那烈火碰撞，幾可毀天滅地。

晏奚不敢違逆，俯身領命退了出去。夜天淩握著卿塵的手漸漸一收，隻說幾個字：“東海戰事緊。”

羽紗窗外天氣垂垂泛白，寢殿各處卻仍然燈影憧憧，彷彿晨光透不過濃厚的冥暗，也透不過心底的寒涼。

她安穩的話語終究讓元修感覺驚奇，不解地扭頭看向她，她問道；“記著了嗎？”

此時回想，曾經在湛王府的那段日子本來是那樣輕鬆和歡愉。冇有任何目標，乃至渾沌蒼茫的本身，就像一個方纔出世的孩子，能夠無所顧忌地對待四周的統統，直到變成了這天下的一部分，統統今後竄改。

日頭的光影照進金漆殿門，卻幾步之遙便停滯不淺，一半明光漸靜漸暗延長進華柱垂幔，大殿幽然森涼，一如昔日。

這幾句還是清雋正楷，上麵筆鋒忽轉：勢似奔雷，威震江山動，劍如白虹，山鞘追首惡……

天光似水，自遙遙天涯漫上龍壁殿階，落在玉色流嵐宮裝之上，濛濛清冽，模糊是幾分靜寒。

夜天淩扣住她的肩頭，力道之大，幾近要將她骨頭都捏碎，手卻一向難抑顫抖，聲音沙啞幾難辯白：“我會傷到你……快出去。”

停頓半晌，夜天淩漸緩過勁兒來，伸手接過玉盞，抬頭將藥一飲而儘，薄笑平淡；“我曉得了。”

日光刺目，熾烈如灼，玉欄瓊階琉璃瓦連成一片浮光白亮，鋒利的一聲脆響劃破呆滯的氛圍，青瓷紛落的聲音自宣室中傳來，直刺民氣。

卿塵聞言便淡淡一笑，執起筆來，將整幅箋紙抬手一拂，牽開雲袖，漫筆落墨。

“誰教唆的？”問話複又響起，黃文尚渾身脫力，幾近口不能言，冥則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反手拍上幾處穴道，低喝道：“回話。”

卿塵道：“為甚麼臨摹皇上的字？”

卿塵卻一笑不答，隻說道；“方纔去請你的阿誰侍衛冥執，你可認得清楚？”

“那便好。”卿塵點頭，便帶他往殿中走去，元修俄然問她：“皇伯母，你的手如何這麼涼，是不是身子不舒暢了？”

清墨的氣味帶著微苦的鬆枝香味，一幅冰絲箋紙垂下低案。元修收了最後一筆，昂首見皇伯母還是站在那邊，此時放動手中一卷醫書，卻在案前緩緩踱步，雙眉微鎖，還是碰到了不易開解的難事。

那字中氣勢幾將元修震住，半晌才道：“皇伯母，本來你的行謄寫得和皇伯父一樣好，我見過這幾句詞。”

玉盞送到唇邊，夜天淩卻猝然扭頭，難再隱抑的嗆咳中衣袖落下，點點又見猩紅，胸口劇痛襲來，髮際密密儘是盜汗。

晏奚看似平靜的背後早已汗透衣背，想起皇上剛纔的模樣，倉猝回身往殿內跑去，腳下一個踉蹌，幾近絆倒在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