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點頭,唐瀠小手勾著她的脖子,忽閃忽閃地眨著大眼睛,似有話要說。教誨小孩需得鼓勵,週歲時學步學語,最是緊急,皇後定睛看她,眸中儘是鼓勵誇獎之意。皇後的眼睛長而不細,眼角微微吊起,哪怕洗儘鉛華也暗含幾絲嬌媚,平素與人說話卻以內斂的氣度涵養將嬌媚藏匿於無形,最是撩人。
乳孃將唐瀠安穩安排在坐榻上,從懷裡取出幾個玩具遞給她,不甚放心腸出殿往值房去等待。乳孃憂心她哭鬨,官方的孩子被爹孃寵慣了七八歲才送入書院也是有的,皇室的孩子再如何金枝玉葉,也是離不得爹孃受不得拘束的,怎會靜下心來聽政?乳孃在值房裡搬了張紅板凳,坐窗下張望,做足了被人傳喚將唐瀠抱走的籌辦。
天子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手腳顫栗的唐玳身上逗留半晌,又看了眼唐琰,最後才緩緩落在唐瀠的小臉上。即位十數載,天子自有不怒自威的氣勢,定定地盯著唐瀠與她手裡的泥叫叫。天子張口欲言,唐瀠未卜先知般先耷拉眼角,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低著小腦袋作出認錯卻又感到委曲的模樣。
屏風為應景的時令屏風,鋪畫了漫山遍野的梅林,臘梅頂風綻放,兩三朵簌簌飄落,賦詩“冬至”一首於右邊。
屏風遮物不蔽音,唐琰與唐瀠皆聞聲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腳步聲沉穩遲緩像極了天子。唐琰向唐玳看了一眼,悄悄擰眉,躊躇少頃還是決計置之不顧。唐瀠則在聞聲腳步聲的頃刻間便下認識地伸長小手,試圖製止唐玳,小個子小短腿小胳膊小力量……想也曉得,如同蚍蜉撼樹。
唐瀠盯著皇後的眼睛看,不捨得移開視野,清脆地說道:“母後……”
天子皺眉,他向來不喜動輒哭鬨的孩子,此番讓唐瀠來謹身殿聽政,是蕭慎發起,他又聽聞唐瀠靈巧,這才恩允。
屏風隔開裡屋與正殿,擺佈又有內侍宮娥,唐玳與唐琰即便獵奇也不敢探頭去看。唐琰尋不到機遇發問,隻好藏在內心,悄悄入坐。唐玳坐著,抓頭搔耳,後知後覺地憂心唐瀠的處境,很有些慚愧。
哭鬨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宿世經曆奉告她,和本身冇有血緣乾係的成年人不會喜好小孩的嚎啕大哭,也不會為之動容心軟,隻會冠以“熊孩子”的美稱。那就隻要――
王泊遠入殿,叩首,昂首欲稟事,卻被自禦案後冒出的一個小腦袋給驚著了。君心難測,儲位不定,王泊遠嚥了咽口水,平靜自如地與天子商談政事。
乳孃:“小殿下聽話,隻乖乖坐著,偶爾出恭餵食需喚人服侍。陛下歡暢,賜了幾碟糕點下來。”
“吵架可免,要罰。”天子金口玉言,擺出了經驗孩子的架式總不能馬上軟言報歉,他嚴厲正色地抱走唐瀠。
天子一怒浮屍千裡,虎毒不食子的事理孩子曉得,可麵前這位畢竟不是親父。唐玳方纔吹響泥叫叫,便瞥見屏風前麵繞出隻祥雲龍紋的錦靴,心下著慌,想也未想便將泥叫叫就近塞給唐瀠。天子神采欠都雅,唐玳心虛,少不更事,神采發白起來。唐琰恭謹施禮,心中揣著幾個文華殿習學時的題目尋機發問,麵無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