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聽到這裡,內心已然明白,哥哥薛蟠在前頭宴請的客人大多都是些紈絝後輩,平素眠花臥柳,無所不至,這日來薛家赴會,酒喝多了未免放浪形骸,見香菱穿戴打扮,曉得她不是主子女人,因看她斑斕,就借酒蓋臉,出言調戲。忙問道:“可曾記得那人的形貌?除說話外,可還瞥見甚麼?”
香菱被人調戲之事當然令人窩火,但嚷將出來,女兒家少不得是要虧損的,是以也隻能如此不了了之。
香菱見薛阿姨這般說,倉猝跪下了。寶釵在旁看了不忍,忙幫她說好話,薛阿姨這才容色稍霽,緩緩說道:“我豈不知你受了委曲。隻是趕上了這等事情,少不得我們女人虧損,有冤冇處訴去。不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莫非還要嚷得滿街皆知,說薛家的丫環香菱被人調戲了?連帶著連女人的名聲都不好了。再者,世上決然冇有為了丫環受調戲,去處客人問罪的事理。”
薛阿姨想不到一貫胡塗的兒子竟然能說出這般事理來,可見是對香菱非常上心,又驚又喜,心機不由得活絡了,遊移道:“你說的倒也有幾分事理。”
香菱含淚點頭稱是,薛阿姨這纔回屋去了。寶釵曉得香菱心中委曲,暗裡裡又悄悄勸了她很多話,香菱這才漸漸地收住了淚。
是以寶釵未多想,就遣香菱去廚房。再想不到香菱竟然在家門口被人欺負了的。
恰好薛蟠過後傳聞了,在那邊向薛阿姨嚷道:“這還了得?母親如何不早些講?我需求揪出那人來賠不是的。”停了一停又說:“不若母親將香菱給了我,就甚麼事都冇有了。”
卻說薛阿姨和薛蟠說話時,寶釵本不在場,但奉侍薛阿姨的一個小丫環名喚翠兒的,可巧在門外頭聽到了。薛家的下人多數是敬愛寶釵的,翠兒也不例外,何況她年紀小,非論倫理綱常隻是一味向著寶釵的,聽了這話忙尋個空子跑來,向寶釵一五一十全都說了,末端道:“說多買幾個小丫頭換香菱姐姐呢。女人要早做籌算纔好。”
寶釵曉得香菱固然自幼被柺子拐賣,淪落為奴,心性氣度卻仍然與眾分歧,來到薛家今後,也冇叫她受過委曲。這等事情在旁人來看平常,隻怕香菱一時會想不開,忙趕著同鶯兒一道柔聲安慰。
鶯兒一愣,彷彿不明白一貫冰雪聰明的女人竟然想不透這話的意義。欲要不說時,寶釵正含笑望著她。所幸屋裡更無外人,隻得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說道:“常傳聞寶二爺是在女孩子事上細心的,現在單憑這盒胭脂,就知傳言不虛。竟是比內裡買的要好上很多,”
薛蟠卻笑著說道:“母親這話差了。俗話說,朋友妻,不成欺,朋友妾,不成滅。如果香菱端的是兒子屋裡的人,再有今個這類事情,不消咱家說,那人曉得了香菱的身份,必定會忸捏賠罪。他若不賠罪時候,兒子自會尋了人上門問罪,為香菱出氣。現在恰是因為香菱是咱家的丫環,就算被人言語有力衝撞了,也斷冇有為了個丫環火朋友問罪的事理,故而隻要自認不利了。”
這一番變故連寶釵也始料未及。
薛阿姨因死了男人,流派謹慎自不必說,男丁們多在前院,有要緊事都是他們女人出去回的,平素見了鶯兒、香菱這些蜜斯身邊的大丫環也都是客客氣氣。廚房裡平素也是家中的幾個女人在忙活,薛蟠宴客時候偶爾相請賈家的廚子過來幫手,也都是規端方矩,低頭不看女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