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櫃一心為薛家綢緞莊裡的事情忙活,那裡曉得自家寶貝兒子已經被人糟蹋了,有那曉得端底的人也隻敢在背後笑話、指指戳戳,說他賣子求榮,卻無人敢在他麵前說閒話。誰知那日在梨香院被薛阿姨撞見的幾個疊羅漢的,此中就有一個是劉家小子。這小子是個膽量小的,當日穿好衣服偷偷溜了返來,已經是心虛之相,待探聽得薛阿姨因為這件事情生了沉痾,恐怕被攤了甚麼不是,跪在地上哭著跟劉掌櫃說了。劉掌櫃聞訊大怒,恰好趕上已經落草為寇的昔日舊友蘇掌櫃來家中遊說,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捲了綢緞莊的銀錢金飾,帶了老婆孩子,一徑投奔山裡去了。
陳義想了一想,一時語塞,悻悻道:“可見是婦人鄙意!咱家女人的才學,恰是外頭用獲得的,如果她是男人,在外頭主持大局,我們薛家在皇商裡的位子也好往前排上一排。”
他婆娘不覺得然笑道:“這麼大的家業,金山銀山的,就算再如何折騰,也少不了她的嫁奩錢啊!若真的想要時,往太太那邊一說不就完了,反正當年老爺活著時,特特指了她的嫁奩的,說要命她本身學著打理,偏生太太說她年紀小,怕不懂事,糟蹋了錢,仍舊收做一處托大爺打理了。隻是依我看,還是不要返來的好,討了太太歡樂時,等出閣怕太太不給她多添些?”
“林女人見了我們女人畫的扇麵不說話,莫不是在妒忌吧。隻怕她畫不出來。”
陳義聽鶯兒轉述寶釵的叮嚀,就曉得她已經瞭然此中的來龍去脈,且可貴的慮事全麵,輕重清楚,心中讚歎不已。當日天氣已晚,陳義揹著一褡褳的帳本回本身家中安息,先把小三子接辦綢緞莊的人跟家裡說了,闔家歡樂,對寶釵汲引感激不儘。陳義的婆娘就去內裡打了一壺酒,又把掛在屋簷下為過年籌辦的一截臘腸給蒸了,做了幾樣菜。
他婆娘聽了咋舌道:“可見是喝醉了,在說醉話了。寶二爺再如何說也是公侯府家的貴公子,生得模樣又是那般,這天底下竟然另有他配不上的女人?我們家女人當然是好的,我也是曉得的,隻是若遵循你這般說,女人的畢生大事又該如何,莫不是端的入了宮,去配萬歲爺罷。”
燭影搖擺,燈花跳動,夜已經很深了,寶釵卻猶自坐在燈下看賬冊,時而蹙眉,時而感喟。鶯兒不解道:“好端端的,女人歎甚麼氣?”
茜雪聞言,雖不解其意,也隻能就此罷了。
寶釵道:“雖是如此說,但現在長安城中多事,我隻怕有甚麼不當呢。罷了,我也隻是這麼一說。這賬簿你且收了起來,去把我日裡做得那副針線找出來。”
寶釵接了過來,喝了兩口,不覺道:“這東西滋陰潤肺,最是滋補不過。隻怕林女人倒是吃得的。”
鶯兒應了一聲去了,正在這時,茜雪卻從內裡捧了一盞燕窩粥出去,說道:“女人還冇歇下啊?這是鶯兒姐姐叫廚房給熬的燕窩粥。”
那送帳本的老管家恰是薛家的白叟,祖輩皆在薛家,名喚陳義,現在恒舒典做事,寶釵扮了賬房先生查賬的事倒也未瞞了他。陳義明知薛蟠不成器,寶釵是不得已纔出此下策,故各處代為坦白,又隔三岔五地帶了些賬冊貨單來請寶釵盤問。
鶯兒聽了便笑道:“女人也忒謹慎了!天下老鴉普通黑,莫非獨咱家霸道不成?就說這當東西,原也是為了怕有的人家一時週轉不開,纔開出了當票來,有死當,也有活當,如果他將來週轉得開時,就當作活當,拿了銀錢來贖,不過給幾分利錢罷了。這又有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