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雖未侍立在旁,卻也早獲得動靜,聽聞薛阿姨竟不肯善罷甘休,寧肯破鈔兩百兩銀子、掘地三尺也要把香菱尋出來,心中也是驚奇不已。此時她固然曉得衙門官吏無能,卻總怕他們當中有能吏,竟端的從蛛絲馬跡裡推斷出香菱的下落。她本來是籌算待局勢停歇以後,再緩緩向薛阿姨申明事情原委的,此時也顧不上這很多了,待賈璉走後,就屏退擺佈,跪在薛阿姨麵前,一五一十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隻是在提及香菱下落時,含混其辭。
張嬤嬤是寶釵的奶孃,因暮年被薛父賞識,故不入薛阿姨的眼。寶釵也模糊曉得此事,故隻得明麵上遠著張嬤嬤。張嬤嬤本身也知機,倒不像其他公子蜜斯的奶孃那般招搖,隻是冷靜在後院養病,圖個落腳的處所。現在她自知更是犯了薛阿姨的忌諱,不敢再說些甚麼,隻是往寶釵手臂上看,見有些皮肉已經被掐破,一個個新月狀的,薄薄的一層往外翻著,再細心看時,都已經漸漸地排泄血來,不由得心疼得放聲大哭。
兩小我正說話間,外間湘雲卻坐不住,也進了裡屋來。她的動靜大,未到裡屋時,釵黛二人早已知覺,相互看了一眼,已經將話頭止住了不說,林黛玉儘管低頭悄悄看寶釵放在炕頭的一副花腔子。湘雲見了,忙也湊上去,看了兩眼道:“這個花腔子倒是新奇,想是從宮裡傳播出來的?”倒是想起薛家在外務府掛了名號,現領著內帑賦稅,采辦雜料,故有此問。
寶釵聽了笑道:“那裡呢。不過是我閒時無聊,跟鶯兒兩小我胡亂合計的。”遂悄悄將此言揭過,三小我一起走出屋來,卻見鶯兒早將一個方勝花腔的絡子打了一半了。世人細心一回,看了都說好,各自定了一個,說好過幾日來取,又坐了一回,覺得諸事都已停歇了,就一起告彆去了。
薛阿姨心中當然氣急,實在卻未喪失腐敗,曉得若寶釵果然破了相,本身的很多策劃也就隨風而逝了。故隻是為了恐嚇她,目睹著指甲抓到她麵前,倒是一轉,在她手腕處、小臂上抓下幾個深深的指痕。
寶釵聽她如此說,心中更加著忙,欲要奉告她原委時,又曉得本身不占理,於孝悌有虧,曉得黛玉夙來是伶牙俐齒不饒人的,恐怕被她得理不饒人,大肆嘲笑;欲否定時,又恐怕她端的將地藏庵後院之事說出一言半語來,被外間那些能人們順藤摸瓜,害了香菱不說,豈不是連劉姥姥都擔了不是?
張嬤嬤這纔將寶釵救了下來,哭著說道:“縱使姐兒有不是的處所,太太經驗她也就是了。何必這般毀了她出息?如果果然臉上傷到一點半點,卻又如何是好?”
黛玉莞爾一笑:“你放心。如果成心嚷了出來,我就不特地來問你了。我原常說可歎香菱這麼豐度的一小我,偏生這麼命苦,想不到竟有你肯替她策劃至此,倒是不幸當中的萬幸了。你既有這番情意,我又怎能不成全呢?隻是阿姨她白叟家正在氣頭上,請罪一事倒要考慮再三,從長計議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