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笑道:“雖不中亦不遠矣。是洋山芋呢。”
剛巧村頭上住著一個姓孫的孀婦,是童養媳出身,可惜命不好,還未圓房,男人先短命了,那家的婆婆不肯放人,就強命了童養媳守著,現在不過二八年紀,恰是鮮花嫩柳普通,一貫招惹村裡一夥閒漢覬覦,隻慮著孫婆婆為人凶悍,未曾到手。現在狗兒有了錢,就常去滋擾肇事,料得憑著幾個臭錢,必定可做成此事。
香菱曉得寶釵口中所說的教員孫嬤嬤出身宮廷,是寶釵的父親活著時候特地為寶釵請的教引嬤嬤,經常聽到寶釵提起的,隻恨無緣得見,現在聽寶釵再度提起,不免感慨道:“若我能見這位嬤嬤一麵,也就不枉此生了!”
劉姥姥在一旁賠笑道:“都是費事人常吃的東西,怨不得女人不熟諳。女人每日裡錦衣玉食的,誰家肯去吃這個?”
鶯兒聽了這話,不由呆住了。她小小年紀,隻曉得憤恚,卻未曾想過,依眼下的世道,王劉氏除了忍耐外,更無第二樁事能做。當下鶯兒就像葫蘆被鋸了嘴似的,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小我生悶氣。
當年家裡窮的時候,王狗兒因慮及兒後代兒無人摒擋,把嶽母劉姥姥接來家住,這才過了幾年,王家乍富之下,狗兒就開端看人不紮眼起來:先是嫌棄王劉氏接連生過了兩個孩子,麵貌已衰,不如黃花閨女時候鮮嫩適口,又是嘮叨抱怨著嶽母不該吃老王家的飯。幸虧他不曉得香菱寄住的委曲,認定薛家是金陵大戶,官宦之家,不敢獲咎,又有劉姥姥看得緊,不然連香菱都被他嫌棄了去。
香菱聽了更是歡樂,道:“是姚先生想出的方劑呢,喚作黃金絲。如果果然好時,就提了籃子去街上賣,豈不費事?”一麵說,一麵又讓鶯兒和茜雪嚐鮮。
寶釵聽了這話,不曉得為何,麵前俄然閃現出柳依依眼巴盼望著糖葫蘆的模樣,心中悲憫之情一閃而過,轉頭向香菱笑著說:“這斷乎使不得。我把你藏到鄉間來,猶擔憂被人瞧見,恨不得整日把你鎖到屋子裡,那裡敢讓你再拋頭露麵呢。”
劉姥姥也湊趣道:“恰是。大女人小媳婦子,出門輕易惹是非。莫說香菱女人如許的,就連我們家女人,我還不捨得她出門哩。”
香菱沉默了半晌,方道:“林女人畢竟年紀小,不如她大氣,遇事會拿主張。說句不怕女人活力的話,不但林mm,恐怕連女人如許的,也比不過哩。”
少頃寶釵出來告彆,鶯兒就在車大將這些話跟寶釵學說了一遍,眉宇間甚是憤恚,寶釵點頭道:“你也莫要隻顧活力。如果依你,又該如何纔好?莫非因為富了,王家男人使壞,就叫王家費事一輩子?又或是要王劉氏和離?你看看這世道,孤身女子如何容身?”
寶釵見那碟子裡都是一寸多長的頎長條,呈金黃色,獵奇拿起一塊,倒是酥脆爽口,出乎料想。
香菱自被拐賣後,柺子為了賣個好代價,也未曾要她乾過甚麼重活,至賣入薛家今後,在寶釵處奉侍,也隻是以陪女人玩耍為主。其間和鶯兒學過幾天女紅,一來不比鶯兒於此道有天稟,二來她誌趣不在此,也就垂垂把這些事情放下了,每日裡隻是讀書習字。故寶釵送她出了薛家一來,常為她將來擔憂。現在寶釵見她既然肯學習烹調之技,不由得頗感欣喜,何況那點心固然形狀不敷精美詳確,味道倒是極可貴的,忙讚了一聲:“可見你果是進益了。據我來看,便是酒樓裡大徒弟燒的小菜,也不過如此味道了呢。”又問道:“這麵裡頭可裹的是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