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求你救救他，托尼！”她像是抓住了拯救稻草，揪緊那人的衣袖。

“為此，我獻出我敬愛的外甥丹尼爾。”

這場火燒進深夜，餘燼幽火映照出殘存的石柱，像禿鷲飽餐過後棄置的猛獸骨架。

把弄著轎廂靠墊的流蘇，埃莉諾低低問：“阿默斯？”

舊皇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蹦跳著衝上聖壇。

“您真是太美了。”米哈爾毫無造作之態地抽氣，抬手招來又一頂肩輿，“陛下在花圃，我就送您到這。”

聖殿的大門翻開了，石階頂端的空位上聳峙著剛纔還不存在的柴堆，丹尼爾代替獻祭的羔羊，哀鳴著、掙紮著，被綁上去。兵士開端往丹尼爾身上潑油。

十二歲時她看不明白，但以後從父母和旁人的隻言片語中、以及母親藏起的那封密信裡她拚集出另一麵究竟：安東尼斯是舊皇的第一個孩子，父親未老他已成年，幾個兄弟卻一個接一個遭受不測。舊皇固然瘋瘋顛癲的，復甦時倒是個純熟的政客，對宗子猜忌已久，不止一次發話要傳位給外甥。而就在那比惡夢更可怖的那一天前，舊皇對安東尼斯的態度突然竄改，在筵席上笑吟吟地誇獎他不辱科穆寧之名。

安東尼斯在塞坎達斯等數位將軍的支撐下加冕為皇。

大神官隻抬了抬浮腫的眼瞼。他是個聰明人，天子需求時才說話。

彷彿是神啟，艾斯納當日大雨滂湃。天子大赦帝國全境，克裡斯蒂娜、她的丈夫查理・夏特雷和他們的女兒埃莉諾也從通緝犯成了畢生不得踏足帝國的放逐者。

安東尼斯看著她，終究笑著俯身靠近，摸摸她的頭髮。那行動一如平常地和順輕緩，與她私語的口氣也平和無波：“一小時後，我會命令搜捕你百口，是姑母放火燒死了父親。”

埃莉諾的身材先於思路動起來。她想去拉住母親，又想飛到弟弟身邊替他解開那該死的繩索。她被裙襬絆得踉蹌，還是往前衝。

一道拱門後便是混堂，噴吐香氛的銀香爐悄悄守在池子四角。

“您的頭髮很美，像對岸那些人一樣盤起來真是太可惜了。”這麼說著，為首的白衣侍女悄悄梳開埃莉諾的髮絲，用的當然是艾奧語，帶著決計放柔的皇庭口音。

“托尼？”她喃喃，隨即明白過來，雙膝也向下沉，“不，陛下。”

一陣山風拂過，滿園玫瑰瑟瑟顫抖，抖落一陣潔白的雨，卻無一絲異香儲存。

但真是好氣候。都城八月的好氣候。

又有人開端尖叫。

“好，神要火，要紅色的火！我這就給你！”帝國之主猛地抽出腰間裝潢用的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劃，冇見血。他謾罵著跳腳，一次次揮落鈍口的刃，鮮血終究染汙華袍，在雪地似的聖壇上催開一溜小小的紅花。

埃莉諾轉頭，才記起母親在宅邸靜養，父親叮囑她如果有事到西角門找人策應。

牛角梳齒上沾了芳香的玫瑰油，偏殿裡甜香滿盈。

埃莉諾掙紮著爬起來，向西角門疾走。

無星無月，發光的隻要廢墟裡的闇火。安東尼斯俯視她，埃莉諾竟然平生第一次對這位表哥產生了畏敬的情感。而在這畏敬裡，又摻雜著一絲她都不明白的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