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不由嫣然一笑：“您放心罷。我來就是為了進山瞧瞧，他都曉得的，必不會在乎。”

曾九愈往北進，尋到山村莊腳便買些糧食補給，若走到幽深處迷了路，便自行在山中尋獵，或是掏鬆鼠窩偷乾果兒，倒也對於了。如此月餘，入眼隻見高山連綴澎湃、雪壑幽深萬丈，極目一眺皆是鬆林雪海，接天連日，人已鑽進了山脈深處。

那人不待她話音落下，人已經猴急猴急地排闥竄了出去。隻見他不過二十出頭，滿頭黑髮紮個亂糟糟的髻子，生得長手大腳，濃眉如漆，兩眼炯炯如火，身穿一件補丁摞補丁的青布短衫，負著硃紅大葫蘆，手裡提著一截碧玉般的翠竹棒。

兩邊兒這便分道揚鑣。

這壯觀奇景真是平生僅見，曾九不由立足明白半晌，這才沿崖頭往西去。崖邊日光灑落，方能約莫眼下已是午後時分。若在林子裡，老樹枝葉蔽日，人行此中總髮覺不出時候，頂多曉得吵嘴朝暮。

曾九身披狐狸毛大氅，手捧紫銅袖爐，聞聲先不答話，和藹笑問：“郭大哥，從這兒到你先頭說的千朵蓮花山，大抵要走幾日？”

待到屋中垂垂烤火和緩，屋外天氣已然暗淡一片。

曾九當了好幾日的野人，眼下從速趁機遇拿熱水擦洗了一回，神清氣爽後才發揮開燒飯做菜。忙活了半晌，肉香米香四溢而出，比起前幾日吃的冷膩燒肉的確像是仙宮美饌，正饞得她心癢難搔，屋外忽而雪聲簌簌一動――

待過了玉門關，世人將駝隊留下，換騎馬匹。曾九嫌車裡悶，便裹著長紗帷帽遮塵, 與世人一併上馬趕路。東近中原, 路上愈見楓花鮮麗, 風雨清潤，與塞外那枯風乾沙、莽原雪嶺的風景迥然相異。及至北出山海關，秋去花老，百草衰黃，北地苦北風采儘顯無疑，方纔入了冬便下起小雪。

這般一想，便先跳上屋頂去將結塊積雪儘數踹下去，又回到屋裡撿了乾柴，用火石生起爐火，使兔子外相稱撣子把屋裡灰塵掃了掃。作罷這些，她端了陶盆盛了一盆白雪返來，架在鍋上煮沸，從褡褳裡取出野獸皮裹住的凍肉及幾小包佐料，預備蒸些陳米，舒舒暢服的吃一回熱食。

此時聽聞曾九籌算，他隻微微一愣，心中倏而猜想：“是了。這女孩膽敢孤身冒雪進山，身上必然有不俗的技藝，想來隻是路上未曾閃現罷了。”但因著歐陽鋒的原因，便亦如郭放普通美意勸說了一回，見曾九無動於衷，便沉吟道，“曾女人想必曉得技藝罷？鏢行受人拜托，保人安然，總得給歐陽莊主一個交代。”

既然如此, 曾九也就落空了興趣。

進了門來，他也顧不上和曾九號召，兩步蹲到灶爐前，把竹棒往腰上一塞，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大鍋，鼻子一個勁嗅著鍋蓋外蒸出的白氣兒，狂咽口水道：“這肉煮得好香，他媽的如何這麼香！”可他雖急得抓耳撓腮，卻不伸手去掀鍋蓋。

百裡長青是個知天命年紀的半百白叟。

這一日夜宿堆棧，夙起天明雪勢不減。世人吃罷早點後，那雪竟愈下愈大，堆棧外馬蹄足印上，未幾時都白茫茫隱冇不見，人再往外頭去，腳踏到地上竟踩不透積雪，連點泥跡都留不下。

與歐陽鋒臨彆之際, 曾九曾問過他：“百裡長青武功如何？”

曾九聞言微微留步，向他側首一望。郭放見她玉容微展，不由得移開目光，心下侷促不敢多看，口中卻仍體貼道：“你孤身一人在外，還是謹慎全麵些。鄙人多這一句嘴，還請不要見怪。”